上山之前晁蓋還自恃勇力過人,跨山伏虎也是等閑,現在才知道知易行難。而王信英雄出匣,小試身手就打死了大蟲,讓晁蓋高看一眼,可以結交。
你道王信爲何到此打虎,無非爲了伯母楊氏的傷情。那日他聽了于郎中的話,暗暗記在心裏,并沒有告知旁人。哥哥王倫過幾日就要參加考試,不能讓他分心,更不能讓他涉險。
于是王信慢着大家,收拾了行囊,帶了一柄鋼叉就向郓城而來。隻半日就走了七十多裏路,在郓城縣盤桓了半日,正遇到上山打虎的一群獵戶便結伴而行。這才有了這二郎打虎一事。
王信還着急回濟州,不肯在郓城久留,頭也不回的說道:“我今日還要趕回濟州去,耽擱不得。”
晁蓋見王信扛着大蟲,腳步甚急,招呼自己的莊客過來幫忙。“快,來幾個人幫小兄弟擡着。”
衆莊客也喜愛王信小小年紀,英勇無比,幾個沒受傷的搶着過來幫忙。有人幫忙,王信索性把大蟲放在路上,讓他們去擡。
“哎呦……”可幾人怎麽使勁,這大蟲擡起又落下。
最後晁蓋看不過去,漲紅着臉自己搭了把手,才把大蟲擡起。這時衆人看着王信,心中駭然:我的乖乖,這少年好大的力氣。
三四裏路,擡着大蟲,衆人走走停停。晁蓋也不住與王信閑談“小兄弟,怎麽跑這麽遠來獵虎,還孤身一人。”
王信見晁蓋儀表非凡,又慷慨大度,心裏也不覺得親近。實話實說道:“我伯母受了傷,需要虎骨醫治。”
晁蓋聽了啧啧稱奇,甘爲伯母涉險,這少年真是孝心。“小兄弟這份孝心真是難得!”
一路上王信就跟晁蓋講起了自己小時如何頑劣,在王倫家伯母和哥哥對他如何如何等等。晁蓋聽到這兄友弟恭,其樂融融的事情心中豔羨不已。
說話間,衆人不知不覺已經出了枯松崗,距離西溪村不遠。從這西溪村這邊又來了一群人,爲首的是兩個官吏。
晁蓋遠遠看見這當前的兩人,當先打招呼道:“宋押司與雷都頭也要上山麽?”
這宋押司年及三旬,身軀六尺,面目黝黑一身幹吏打扮。眼如丹鳳,眉似卧蠶,唇方口正,三绺髭須,一臉忠厚之相。
宋押司一見是晁蓋帶着衆人,還擡着一頭大蟲,笑了笑道:“這是晁天王打的大蟲,不想讓晁天王搶了先!”
一旁的雷都頭見此,也笑着說道:“看來沒我這插翅虎什麽事情了。”
雷都頭正是濟州郓城縣人,名叫雷橫。他膂力過人,能跳過二三丈寬的山澗,人稱插翅虎。原是鐵匠出身,早年曾開設碓坊,殺牛放賭,後被縣令看中在縣中任巡捕步兵都頭專管擒拿賊盜。
宋押司和雷都頭的話,都是在說是晁蓋打得了大蟲。當着王信的面,晁蓋一陣尴尬,連忙解釋道:“兩位誤會了,這打虎英雄另有其人。”
見宋押司和雷都頭一臉茫然,晁蓋拉過身邊的王信,鄭重介紹道:“打死這大蟲的就是這位小兄弟!”
宋押司和雷橫當然知道晁蓋不會撒謊,見王信如此年級,隻覺得匪夷所思。
宋押司誇贊了一句:“真是年少出英雄”
雷橫也顯得十分熱切,問道:“小兄弟是哪裏人,可願意到我這郓城步兵裏當差”卻是起了愛才的心思。
王信對于宋押司和雷橫的話并不在意,出于禮貌回了句。“多謝!我還急着趕路,容後相會。”
晁蓋在一邊也提醒宋押司和雷橫說道:“兩位還是再上山看看吧,山上我隻留了三個人照看傷者。”
宋押司看着王信,還是提醒了一句“咱這縣裏的賞錢,小兄弟記得去領。”
王信還沒做聲,晁蓋當先回道:“有你在害怕别人貪了不成!”
晁蓋早就說過這大蟲的賞錢加起來有五百兩之多,可是王信這時沒時間,于是說道:“賞錢就送到晁保正莊上吧,我過後去取。”
晁蓋見王信如此信任自己,心中高興。“好!等宋押司領了賞銀就送到我莊上,我親自給小兄弟送過去。”
宋押司點點頭答應下來,這才與雷橫一起上山救人。
晁蓋與王信邊走邊說道:“這宋押司在郓城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爲人最是熱心仗義,這賞銀斷不會出錯的。”
到了西溪村,晁蓋又派人去西溪村借了輛馬車過來。“小兄弟!濟州此去還遠,我趕車送你。”
王信不想這晁蓋如此熱心,心中感激,也不推脫。“多謝晁大哥!”
聽了王信叫的一聲大哥,晁蓋高興不已,哈哈大笑駕車而行。“小兄弟!你是濟州人,可聽過白衣秀士王倫這人?”
王信剛剛提及自己的往事時,并沒有說自己的大哥就是王倫,這時一聽晁蓋問起自己的大哥,淡淡的問了句:“聽過啊!”
晁蓋一聽王信知道王倫這人,趕忙說道:“聽說王倫是位英雄,我早想一見,你快和我說說。”
“今天你就能見到了,他正是我家大哥。”王信也難得調皮起來。
這個消息讓晁蓋呆了半晌,激動地語無倫次。“什麽!哈哈哈,太好了。”
卻說濟州城,錦繡坊,王倫家中。
于郎中剛剛給王倫母親楊氏上好藥,與王倫說話。“虎骨還沒有消息麽?”
王倫也是憂心不已,歎了口氣說道:“我前日已經派人去東平府,郓城和單縣求購虎骨,快的也要後天回來。”
于郎中此時也沒有什麽好辦法,隻能跟着等。“咱們濟州真沒有虎骨了,我三個月前高價也沒求到。”
這幾日王倫在濟州裏,也走了好些藥鋪,也是一無所獲。“我已經把懸賞千兩銀子求購,還是沒有消息。”
聽到王倫用千兩銀子求購虎骨,于郎中炫目不已,感歎王倫孝心可嘉。安慰道:“我這正骨手法也是一絕,令堂百日之内也可痊愈。”
王楊氏見王倫憂心,自己也于心不忍,對王倫說道:“沒有多大事,不就是三個月不下床麽!”
蘇秀秀自從來到王家,就侍候在王楊氏跟前,也安慰王倫寬心。“王大哥放心,我一定侍候好老夫人。”
這幾日蘇秀秀在王家,洗衣做飯,端茶倒水,把王楊氏照顧的無微不至。王倫看在眼裏,感激在心裏。
幾人還不知道,他們想要的虎骨就在路上,還遠遠不止虎骨。
到了下午,晁蓋和王信才到達濟州,在王信的帶領下直奔王倫家。一路上行人,看見車上的大蟲紛紛側目。
王信一馬當先走在前頭,晁蓋帶着自己的莊客擡着大蟲。“哥哥!哥哥!我回來了。”
這幾日王倫都在家中照顧母親,聽到外邊有人呼喚,忙出來看。“二郎,怎麽回事?”
一見家中來了這麽多人,還擡着一隻大蟲,王倫開口詢問。
王信于是将自己聽了于郎中的話,去郓城西溪村打虎,結識晁蓋的經過說了一遍。王信說的輕巧,王倫心裏聽得驚心。一驚二郎打得大蟲,二驚這晁蓋來拜訪自己。
但見眼前一人背手而立,濃眉大眼,身材魁梧。頭戴好漢巾,一身皂袍皂靴,威風凜凜,衆人都環繞在身後。
王倫心想,這就是晁蓋了。輕移腳步,王倫來到晁蓋身前當先施禮。“多謝晁保正一路相送,王倫替二郎謝過!”
晁蓋見到王倫本人心中高興,他本就是個爽快人,最不奈繁文缛節。一擺手說道:“王兄弟别謝來謝得去的,這點事算得什麽。”
先是躲過了王倫的一禮,晁蓋一拱手說道:“王兄弟的大名,晁某在東溪村也聽到了,早想一會,正好這次認識了二郎。”
晁蓋這話全不是客氣話,而是心裏話。他這幾年也結識了好些好漢,脾氣相投也有,肝膽相照的也有。但是王倫憑借一介書生闖出了好大聲望,讓他刮目相看,一心結交。
“晁保正屋裏請!”王倫請晁蓋到房中喝茶。對于晁蓋這人,王倫心中也是矛盾的。
晁蓋這人一貫慷慨仗義,豪氣幹雲,王倫在穿越後也耳聞。但是每次想到原來世界中是晁蓋上山才害死原本的王倫,現在的王倫就排斥。可這時二郎陰差陽錯之下結識了晁蓋,況且晁蓋的行事也值得一交,王倫隻有放下自己心中的反感。
王倫引着晁蓋進了房間,那邊王信去看望伯母楊氏,小靈官帶着晁蓋的莊客在偏房内吃茶。
晁蓋打量着王倫的房間,開口誇贊。“這房中布置精巧,一片書香,真是符合王兄弟這身份。”
聽到晁蓋贊揚,王倫笑着搖了搖頭。“都是憑着自己喜好,胡亂布置。”
這時蘇秀秀從外邊進來,端上茶水給王倫和晁蓋一一倒滿。放下茶杯後悄然瞟了一眼王倫,施了一禮後才款款退去。
晁蓋老于世故,一眼就看出蘇秀秀含情脈脈,于是一語雙關說道:“兄弟這裏還有些紅袖添香的韻味。”說罷他自己也忍俊不禁哈哈笑了起來。
其實自從蘇秀秀來到家裏以後,把家中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條,王倫也省心不少。而這些日子相處,對于蘇秀秀的情義王倫也清楚。
這時王倫裝作聽不懂的樣子,端起茶杯說道:“再次多謝晁兄相送二郎之情,小弟以茶代酒!”
晁蓋也面色一正,端起茶杯說道:“也敬王兄弟的孝心和二郎的義氣!”
兩人雖然初次相見,但是王倫善于交際,晁蓋刻意相交都不覺得尴尬。
過了不久王信從外面進來,向王倫說道:“我從外面請了屠戶來,一會就給大蟲扒皮去骨。”
一見二郎進來,晁蓋比王倫還高興,親切的招呼。“二郎,快坐下歇歇。”
二郎這名字可不是誰都可以稱呼的,不過晁蓋比王信年長好些,況且對他一路幫扶,王信心中感念,默認了晁蓋的稱呼。
對于王信這次行事王倫雖然感動,但也氣惱王信的魯莽,口氣嚴厲的說道:“你真是胡鬧,這麽大的事情也不先和我商量。”
王信隻是低着頭不說話,他心中隻認準一個道理自己要幫哥哥分憂。
原本王倫訓斥王信,沒有晁蓋說話的份,但是晁蓋打心裏喜愛王信的膽識身手,開玩笑似得說道:“二郎也是想幫你,你若再說他,我就帶他到我莊上去了。順帶着把大蟲也擡走,那大蟲可有一身好皮毛。”
見晁蓋開口,來者是客,王倫也不好再多說。示意晁蓋飲茶,随口問了句:“晁兄平日裏都有什麽喜好?”他想直接的認識下晁蓋,看看與原著中可有什麽不同。
晁蓋當下回答道:“晁某仗着前人勤奮,如今繼承了些家業,生計不愁隻愛刷槍弄棒。”說道這裏晁蓋看了眼王信,又說道:“也愛結交江湖上的好漢,不過像二郎這樣的英雄少年卻不多見。”
王信聽了晁蓋的話,憨厚的撓了撓頭,隻把眼睛看向王倫。
晁蓋見此眼睛一轉,湊近王倫說道:“冒昧的問一句,二郎師從何人?”晁蓋這句話确實有些交淺言深,問到了王信的私事。
王倫哈哈一笑,答了一句“哪裏有什麽教師,都是自己胡亂練得。”
晁蓋沒有問出答案,但是他心中已早有答案,指着王倫說道:“那想必王兄弟也有個胡亂的師傅。”
說了這一會話,王倫心想大蟲應該已經整治完了,就邀請晁蓋一起出去看看。
王信請來的屠夫也是濟州城中有名的,也給大蟲剝皮抽筋過,這一次也是輕車熟路,早就完成了。
王倫三人出來看時,虎骨,虎肉,虎皮,虎鞭都以分開。王倫拿出了二兩銀子交給屠夫,算作他的酬勞。那屠夫一見有這麽多銀子,連連道謝,歡天喜地的回家去了。
王倫在虎骨中仔細挑選,挑出了四五塊腿骨交給王信,說道:“把這些送去于郎中那裏,叫他盡快制藥。”王信得了吩咐匆匆而去。
那邊晁蓋從房中出來後,眼睛隻看那虎皮一眼就轉不開了。這張虎皮扒得齊整,從頭到尾足有一丈多,虎身也有兩米左右。虎頭上王字清晰可見,虎身上黃色白色花紋交叉,端的是好皮毛。
王倫見晁蓋對着虎皮情有獨鍾,于是大方地說道:“這次二郎有此收獲,晁兄也出力不小,這張虎皮拳作謝禮了。”
與晁蓋見了一面後,王倫也沒有之前的那麽多心思,也想結交下這位東溪村的好漢。
晁蓋沒想到王倫看出自己對着虎皮的喜愛,并且毫不吝惜地送給自己,心中一熱。白衣秀士果然不凡,要知道這張虎皮最少也值百兩銀子。
盡管心中喜愛,晁蓋還是推脫說道:“不不不,無功不受祿。”
王倫誠心相送,不容晁蓋推脫,說道:“在下誠心相送,晁兄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這下晁蓋看出王倫真是誠心相送,心中也爲王倫的大氣折服。“那晁某就卻之不恭了!”
“哈哈,正當如此!”今日不僅得了虎骨,還認識了晁蓋王倫也十分高興。“今日還要與晁兄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