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不是在咒罵自己麽!黃肱怒氣未消,直接問他:“你是何人?爲何捧着這靈牌攔在路中?”
老漢隻是個普普通通的百姓,見過最大的官就是裏長了。這時縣令詢問他不免有些害怕,但也隻得硬着頭皮回答:“小老兒姓蘇,别人都叫我蘇木匠。”
蘇木匠人雖然老邁但腦袋還是清醒的,被縣令抓住雖然莫名其妙,但也知道現在應該怎麽回答。隻聽蘇木匠趁機說道:“我老漢并不識字,這靈牌乃是黃典吏之孫讓小老兒捧着站在此處的!不想沖撞了老爺您,死罪死罪!”
黃典吏就在黃肱身邊,一聽這話吓了一跳,沒想到還有自家孫子的事。黃耀祖就在蘇木匠跟前,黃典吏也早就看到,不由投之以詢問的目光。
黃肱看向黃典吏,原本還想詢問,這時候順着黃典吏的目光看去,心下了然。不過那目光有些意味深長。
那黃耀祖聽到蘇老漢說出自己的名字就覺得不對勁,縣令正在氣頭上怎能招惹。這時看自家爺爺還有知縣大人都看向自己,連忙走過來,跪倒在地問安道:“小人叩見老父母大人!”
黃肱這時候見了正主,心中怒氣再起,也不給黃典吏面子,大喝一聲:“你這刁民,如何敢當衆戲弄本官?”
黃耀祖雖然仗着祖父和父親的權勢也自大慣了,但在縣令面前還是十分乖覺的。縣令是地方父母官,典吏頂多算地方豪紳,兩者簡直天壤之别。
“大老爺!不幹小人的事,小人冤枉!”黃耀祖原來在蘇木匠面前還不可一世,這時在縣令面前卻俯首帖耳,不住告饒。
知道縣令動怒,怕怒火燒到自家孫子身上,黃典吏在一旁也幫襯着說道:“大老爺容禀,我這孫兒平時最是乖巧,萬不敢觸怒大老爺!”
你道黃肱爲何氣惱,隻因爲看見蘇老漢拿着靈牌似的木闆站在街中,上面還有“黃公狗位”四個字,黃公不就等于黃肱麽!這叫縣令大人怎不氣惱。
“到底怎麽回事?蘇老漢快快如實招來!”黃肱誰也不信,直接喝問蘇木匠。
蘇木匠心裏擔驚受怕,跪在地上戰戰兢兢。他孫女十分孝順,不顧腿上的咬傷跪在他身邊抱着他的胳膊。這時見縣令動問,輕聲提醒,聲音清澈婉轉。“爺爺!”
蘇老漢當即把黃耀祖縱犬傷人,而後蠻橫無禮,不僅要賠償銀子,還要手捧牌位的事情說了一遍。
黃肱哪裏在乎一介平民被欺之事,隻不過怨恨無故牽連自己被罵罷了。這時聽了因果,心下了然,當即吩咐衙役說道:“果然是個刁民,将黃耀祖大打十大闆子!”
黃典吏一聽自家孫子要被打,連忙叩頭求情。“大老爺恕罪,大老爺恕罪,饒了他吧!”
一聽縣令竟然要打自己,黃耀祖也六神無主,口中兀自狡辯道:“小人所犯何罪,無故遭打?小人不服!”
王倫這時也在傍邊看着熱鬧,其實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早在他預料之中。聽到黃耀祖這麽一問,心道傻瓜,以黃肱剛愎自用的性格,恐怕有你的罪受。旁邊的小靈官心思靈敏,也捂着嘴偷笑。
正向黃肱替孫子求饒的黃典吏聽了黃耀祖的這一問,臉色也是一變。
果不其然,隻見黃肱色厲内荏的說道:“大膽刁民,還敢狡辯!”說完黃肱伸手一指早被仍在地上的寫着字的木闆,又說道:“你讓蘇老漢手捧狗靈牌攔在本官轎前,分明戲弄本官,還不知罪?”
黃耀祖隻不過是不知世事的二世祖,到現在還不明所以。一看之下,暗道原來如此,便又說:“這蘇老漢打死我的狗,自願爲我家的狗送殡,怎說是戲弄大人?”
聽到黃耀祖在自己面前,還一口一個狗字,黃肱先入爲主隻覺得是在罵自己。
盡管黃肱的威嚴屢屢被黃耀祖挑釁,但大庭廣衆之下,黃肱也隻得依法辦事,讓他心服口服。
黃肱喝道:“胡說!本官姓黃,名肱,你在木闆上寫‘黃公狗位’做靈牌,明明是在侮辱本官,還敢巧辯。給我拉下去打二十大闆!”
這一下黃耀祖知道了原委,驚得目瞪口呆。二十大闆下去自己還不皮開肉綻,連連扣頭求饒。“大人饒命,小的一時糊塗,大人饒命!”
黃肱看得厭惡,心中怒氣還未消散,想到黃典吏家教不嚴,也要給予懲戒。“黃典吏之孫橫行不法在先,侮辱本官在後,黃典吏家教不嚴難辭其咎。即日起賦閑在家,不得任用!”
這一下也等于将黃家打入了地獄,沒了典吏的身份,在城裏黃家就沒了依仗。再說平時黃典吏巧取豪奪得罪的人不在少數,沒了典吏身份,肯定會牆倒衆人推。
黃典吏一時渾身冰涼,跪在地上不住扣頭。“大老爺恕罪!大老爺恕罪!”
不論黃典吏祖孫怎麽哀求,黃肱也不爲所動。黃典吏隻能在一旁老老實實的看自己的孫子被打。
“多謝大人做主,多謝大人!”看到黃耀祖被打得慘叫連連,同樣跪在地上的蘇木匠十分解氣,喜出望外,連連感謝黃肱替他做主。
黃肱收拾了黃典吏祖孫二人,怒氣稍減。聽見蘇木匠道謝,面無表情,随口說道:“蘇老漢雖然情有可原,但也有嫌疑,打五大闆以儆效尤!”
從天堂到地獄恐怕也是這樣,蘇木匠一時樂極生悲。他的孫女一聽爺爺也要被打,吓得花容失色,楚楚可憐的看向王倫。
“小老兒冤枉!大人饒命!小老兒冤枉!”蘇木匠已經老邁,白發蒼蒼,五大闆子如何受得了。蘇木匠不住扣頭求饒,額頭的白發已經染上了血色。
眼見蘇木匠要被衙役拉住打闆子,王倫再也不能置身事外,這超出了他的預料。
“大人!小生有話說。”王倫立即挺身而出,攔在蘇木匠身前。
一見是王倫,黃肱眉頭微皺,怎麽又是這小子。不過黃肱也沒有責怪王倫無禮,隻是靜等下文。
“黃耀祖縱犬傷人,目無法紀,并且沖撞大人實在罪有應得。大人處置的無可厚非!”王倫先是拍了黃肱一記小小的馬屁,接着話音一轉。“但是蘇老漢原本就是此事的苦主,冒犯大人也是被黃耀祖無辜牽連,大人懲罰似有不妥!況且蘇老漢年事已高,受刑之下有所閃失對大人十分不利!”
黃肱聽完王倫的話定定看着王倫,王倫也平靜的直視着黃肱。
“下不爲例!”黃肱說了一句,吩咐衙役起轎離開。怎麽如此湊巧!坐在轎子上的黃肱不由想起趙主簿的話來,心想回去之後一定要好好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