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
窗外雪花揚轉,流光如緞霞,廣映紅梅,枝骨扶疏,鍾靈彌秀。
林中竹屋的窗戶,被人從裏面打開,一隻手從裏面伸出,纖纖五指,精瘦緻美。
“公子,你身體好沒有好全,可别着涼了。”一個輕柔的聲音,溫和地提醒那推窗之人。
隻見推窗那人,慵懶地靠在臨窗的美人榻上,紅衣招搖,墨發未束。
他鳳眸挽眉斜入鬓,雌雄莫辨的臉上,一雙細細勾勒出的眼眸,暈染着淡淡的绯色。鼻子勾起弧度,雙唇薄涼。
這張臉,精緻得仿若千年石乳低落而成的藝術品,令人忘之失神。
年輕的公子嘴角揚過清淺的笑,眉睫之間,卻淩淩裹了抹刺骨深寒。
“小朝,他們快來了吧?”蕭漢卿紅唇輕啓,明明不過是寒涼淡漠的語氣,卻溫醇如風拂蓮池,有着明月映水的閑适。
霰雪,被風卷了幾縷,進了竹屋來,又微微卷起竹門前的一簾帷帳,遇到屋中爐火,複化了水,消散在空氣中。
小朝挑簾走進,膚光如雪,嬌美妍豔,雖說不上傾城姿容,卻也明媚韻秀。
“是呀,公子在這山林之中,待了三個月了,如今‘月定城’中,那件事的風頭定然已經過了。”
她拿起一旁架子上的披風,走過來,給蕭漢卿蓋上,動作雖熨帖,可是眉宇間,卻帶了顯而易見的懼意,更是不敢擡頭看蕭漢卿一眼。
蕭漢卿猛地握住小朝的手,細細摩挲着,小朝面色陡然蒼白,卻并沒有反抗。
“如此,的确是時候回去了,你可歡喜?”蕭漢卿用另一隻手,擡起小朝的下颔,神色卻不動,一雙幽深如古井的眼眸,讓人無法直視。
風有些大了,那門口的簾又被卷起絲許,簾上紋理圈圈蕩蕩,像誰吹皺了一池溫融春水。
小朝克制着心中的恐懼,勉強開口:“歡……歡喜。”
聞言,蕭漢卿突然笑了起來,像雨後的虹光,别樣瑰麗。
他放開她的下颔,看着握着的柔荑,歎道:“真是不乖,怎也像那些人一樣,學會了說謊,要知道,你的父母,可是死在孤的手上。”
小朝心顫,不明蕭漢卿此話之意,隻用一雙受驚的眸子,偷看着蕭漢卿:“公子,小朝不怨的。”
蕭漢卿聞言,猛地皺眉,似是疲憊的揮了揮手,小朝不敢多留,轉身出了竹屋。
蕭漢卿摸了摸胸口,歎了一口氣:“沒胸的女人?”
蕭漢卿,原本是現代娛樂圈一名,風靡兩岸三地的實力派演員,以精湛的演技、姣好的容顔立足複雜的娛樂圈。
更是在幾年前,開了一家娛樂公司,到今年,手下一線男女明星都有好幾枚,可謂是真正的名利雙收。
可是誰曾想,一覺醒來,就成了如今的蕭漢卿——一個女扮男裝的假太子!
沒錯,就是太子!
原主是月定國皇後所出,由于皇後生他時難産,導緻此生不孕。
爲了保住皇後的位置,原主就成了太子。
她聰穎好學,頗得老皇帝疼愛。或許是皇後的暗示,她從小就把自己當成男孩子。
性格沒有女孩子的嬌柔,很是暴虐。後來更是成了“月定國”讓人聞風喪膽的殺神!
她殺人如麻,愛好男色,府中的美男子十分多,大多數都是從各處搶來的。這些男寵類型,可謂是包羅萬象。
最讓人無法接受的是,原主還特别喜歡玩兒SM,府中不知被折磨死了多少男人,如今除了幾個特别喜愛的,其餘的都是她随時收入太子府的新人。
而那些所謂的老人,也幾乎人人遍體鱗傷,慘無人道、殘暴嗜血、殺人如麻……這些都可以用來形容“月定國”這位太子殿下。
因爲隻有這一個“兒子”,老皇帝十分溺愛。對他的荒唐行爲,也并不阻止,直到三個月前,原主做下了一件,讓“月定國”人人唾棄之事,才被老皇帝打發到了這深山老林中。
原主是一個十分惜命之人,故而修煉邪功,企圖武功獨步天下。這邪功靠人血修行,這暫且不說。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不久前她練功走火入魔,在皇宮中大開殺戒!
那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宮女、太監、侍衛,死去不知幾何。
原本死去的都是一些下人,也不會有什麽事兒,可是讓天下人恐懼的是,她親手,殺害了自己的母後——當今皇後!
除此之外,老皇帝的妃子,也是被殺了個七七八八。
老皇帝震怒,卻還是舍不得殺了這蕭家皇室的獨苗,礙于朝中的讨伐之聲,她才被老皇帝送到了這裏。
可是,因爲此次練功走火入魔,蕭漢卿也一命嗚呼了。
可憐了她這個現代的全民女神,以這樣戲劇性的開始,代替這個假太子活下去。
她擡手,輕輕一揮,不遠處玲珑架上的花瓶,直接粉碎成渣。
蕭漢卿笑了笑,這武功,的确已經是獨步天下呀。
其實,這一次原主走火入魔死後,她穿過來,就已經驚喜的發現,這什麽“嗜血功”已經大成!
這個便宜撿的,讓蕭漢卿穿越過來的憋屈,被平息了不少。
而爲何會走火入魔,恐怕是因爲,她愛上了她的一個男寵,卻又不能向他吐露心扉,更是被所愛之人厭惡。
種種憋屈在心頭,才會練功出岔子,從而有那一場屠殺。
蕭漢卿覺得,原主之所以要殺皇後,恐怕是因爲,她已經搞懂自己的真實性别,更明白了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蕭漢卿揉了揉眉,這皇後死了也好,這樣爲了一己之私,毀了一個女子一生的自私之人,本就不該活着。
蕭漢卿上一世,就不是什麽良善之人,能夠以一己之力,得到她死前的榮譽,心不狠,是不可能做到的!
可是,一想到那些爛攤子得自己收拾,蕭漢卿就想撞牆。
“公子,清風公子來接你了。”
屋外傳來小朝歡樂的聲音,讓蕭漢卿忍不住皺了皺眉。
小朝的父親是宮中的侍衛,而母親,也是皇後身邊的管事嬷嬷,可都是死在原主的手上,卻還如此對她。
這還真是缺心眼兒的孩子。
至于這位清風公子……
蕭漢卿起身,嘴角帶了一絲邪笑,原主的心上人,她倒是想見識見識!
蕭漢卿披着一件披風,就走出了竹屋。
或許原主和蕭漢卿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偏愛紅衣。
原主是因爲骨子嗜血,所以對紅色的衣衫很是鍾愛,而蕭漢卿則是因爲,紅色張揚,适合她的性格。
與這紅色相對的,則是她冷酷的心。
她斜斜靠在竹屋門口,看着慢慢朝她行來的幾個男子。
當先一人,一身青衫,風骨卓然。而他身邊的另外三個男子,則都着一身黑衣,面色甚爲冷淡。
幾人之中,或許隻有那青衫男子,面上帶了笑,一雙眼眸,亦是帶了幾分溫潤。他櫻妝的唇,薄有顔色,與另外三人,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這四位就是原主一直“寵愛”的男人,可以說,府裏死了不知多少人,這幾人都是存在的。
蕭漢卿從原主的記憶中得知,除了這四人,應當還有兩人,也是太子府的老人了,至于今日爲何不來,恐怕是對她太過厭惡。
她眼神落在那青衣男子身上,雙眸明亮,嘴角揚起了邪肆的笑容,乍一看,和蕭漢卿根本沒有什麽區别。
“拜見太子!”
幾人上前行禮,聲音亦是動聽。
這蕭漢卿選男人的眼神,果然不錯,這幾人,的确都是極品,在現代,很容易就能被她包裝成一線明星。
她在現代,注重顔值。要想讓她全力捧,那麽就必須先征服她的眼睛。
所以她公司裏的那些人,在顔值上,絕對都說的過去!
“起來吧。”
她的聲音低沉,根本不會有人懷疑他是一個假男人、真女人。
她幾步上前,直接拉住清風的手:“許久未見,可曾想本宮。”
清風眼中閃過一絲暗光,面上卻依舊帶着笑容。
他淺淺一笑:“想。”
蕭漢卿覺得有趣,幹脆攬住清風的腰,在他臉上吻了一下。
這副身體身高極高,比之面前這幾人,也不會差多少,更何況,她這渾身的氣質,直接讓人忽略了她的身高。
她看了其餘三人緊握的拳頭,心中更是覺得蕭漢卿有本事。
能将這群男人折磨成這樣,還真不是一般的高呀!
她放開清風,随即又看向另外三人。
“劉誠青、李月生、蘇錦年。你們三人都來了,怎麽不見李月明和周德斐,難道本宮回府,他們都不來迎接一下,這是不将本宮放在眼裏嗎?”
氣氛陡然肅然起來,不遠處的小朝有些着急地看着李月生。
她和李月生青梅竹馬,而李月明也和她的關系不錯,如果被太子記恨上,恐怕沒有什麽好下場。
“小朝。”
她心中忐忑,誰知那邊蕭漢卿卻叫了她一句。她收斂心神,幾步上前:“太子有何吩咐?”
蕭漢卿另一隻手,突然環住她的腰,在她的臉上也吻了一下:“近日在這山中,小朝悉心無比,本宮甚喜。不如本宮給你一個權利,周德斐和李月明兩人,不敬本宮,回去你就替本宮出手,打死他們兩個,你說好嗎?”
她的話一落,這竹屋前的空氣,陡然一凝,李月生身體微微一震,另外幾人,也是渾身抖了一下。
幾人的憤怒,清晰可見。而蕭漢卿卻是絲毫不在意。似乎兩條人命在她的眼中,什麽都不是。
“太子殿下息怒,月明兄和徳斐兄,因爲身子還沒有好全,所以留在太子府養傷,絕對沒有不敬的意思。”
清風突然開口,他的聲音和他的名字一樣,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公子溫潤,如玉似水。
聽到他開口,蕭漢卿整張臉猛地柔和了一些,她放開清風,隻一手抱着面色慘白的小朝。
“清風你可别吃小朝的醋,要不這兩人,你們一人一個?”
清風聞言,心中一寒。
太子從來都都是喜怒無常的,就算對他表示出超越其餘幾人的寵愛,可是他也沒有少被她折磨。
可是如今,她爲何執着定罪于李月明周德斐兩人?
他心中雖然生疑,面上卻是帶笑。
“太子,此時不宜殺人……”他點到即止,卻見蕭漢卿一臉意味深長地看着他。
他心中微微一寒,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
蕭漢卿自然明白,此時不能再動怒,畢竟他的這些男寵身份,并不簡單。
“聽清風的,不過,你要怎麽回報孤?”她放開戰戰兢兢的小朝,然後環住清風的腰,轉身就進了竹屋。
“欺人太甚!”劉誠青性子最是剛烈,見蕭漢卿将清風擄走,當即動了怒,想要沖進竹屋。
“慢!”
李月生猛地拉住他,沖着他搖了搖頭。
劉誠青紅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直接跑開了。
“誠青!”蘇錦年看着劉誠青跑遠的背影,有些擔憂,可是最後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都是我的錯,我見月明和徳斐身體沒有好全,才讓他們此次别來,沒想到連累了清風兄。”
說着,兩人腦海中,不約而同地浮現了一些不愉快的記憶,這讓他們的面色都白了幾分。
李月生咬了咬牙,就要推門進去,這件事和他有關,應該由他來受。
誰不知道,每一次伺候完太子,都會滿身傷痕。清風這次是代替李月明他們受罪,他不能眼睜睜看着。
“月生兄,别……”蘇錦年拉住他,面色也有些難堪,“我們走吧,清風兄定然不願意……我們在這兒。”
說完,就苦笑了起來,這種出賣自尊的事兒,誰又是心甘情願的?
他們都是“月定國”聞名的男子,才情氣質當世罕見,可是誰曾想,到頭來,因爲出衆,而被這般對待。
如果不是身後有家族,或許他們甯死也不願意活着受折磨,被一個男子壓在身下,這是何等的恥辱?
“二位郎君,請随奴婢來,太子的行裝早已準備好。”
小朝适時開口,她爲人單純,卻也知道,這兩人對太子極其厭惡,她擔心被太子發現,兩位公子會被太子殺了。
李月生看了緊閉的房門,隻能跟着小朝離開,至于蘇錦年,更是不願意在這兒待上片刻!
他們都是離蕭漢卿最近的人,睡在她的枕邊,卻亦是最恨她的人,因爲她,他們所有人都被剝奪了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