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紅朱漆大門的頂端懸挂着一塊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面提着三個大字“元化宮”,再往裏走去,正殿遙遙可望見那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和玉石堆砌的牆闆。
蘇傾城看到那個“元”字的時候,愣了愣,随即若無其事的跟着公公從一旁的一條石階小路通往後方“玲珑閣”。
“蘇小主,這便是玲珑閣了,”領路太監停在了一側,微彎身說道。
他對蘇傾城很是客氣,昨日選中的秀女不少。可是最後得到皇上誇獎的除了那一位被封爲小儀的王小儀,就是面前的蘇寶林了。
蘇傾城使了一個眼色,玲華立馬塞了一個荷包給他,“還請公公指點一二。”
“不敢不敢,”領路太監也不推卻,接過荷包,“這元化宮目前隻有蘇小主一個人居住,早間也不必去請安了。”
這個太監如此說,算是賣她一個好了。
畢竟雖說這一次選出的妃子中,有不少人位分比她高。
正八品的寶林,實在算不得什麽。
太監想了想,又道:“元化宮離皇後的坤甯宮有一段距離,給皇後請安還請小主在卯時起來,否則就會晚了。”
“有勞公公了,”蘇傾城聞言點點頭。
心裏道:看來這一次單丹還真的不打算用她了。
蘇傾城也沒有多意外,既然她不幫她,她自有法子見着容嵩堯,隻不過困難些而已。
等領路太監行禮退後,蘇傾城才擡腿邁進了玲珑閣。
被分過來的奴才已經到了,見她進來,連忙跪倒在地。
“奴才給小主請安。”
“奴婢給小主請安。”
蘇傾城知道,大秦和大魏的宮廷等級沒有什麽差距,正五品嫔以下隻能被稱爲小主。
隻有到達正五嫔,掌一宮主位才能自稱本宮,才能上皇家玉碟,稱得上真正的皇家人。
總之,正五品以下,不能算真正的皇家人。
蘇傾城也不急着叫他們起來,坐在桌子旁,接過玲華倒的一杯茶,也不喝,就在那裏輕輕撥動着茶盞。
茶蓋和杯盞相碰的聲音,很是清脆,然而落在底下奴才耳中,卻是仿若雷霆,不敢冒犯。
底下的人也知道她這是在立威,皆大氣不敢出,頭低垂,看着地面。
半響,“都起來吧,”蘇傾城說完就去了内室,也不說讓他們怎麽做。
玲華跟着她進去,“小主,你就這樣啊?”
“先這樣吧,看看再說,”蘇傾城打量了一下自己以後的房間,看着玲華嚴肅的表情,笑着道,“你莫不是忘了我是因爲什麽進宮的。你還真想我留在這裏當宮妃呀?”
玲華聞言,居然沉思了一會兒道:“隻要主子喜歡,留在這裏又如何?”
蘇傾城沒想到玲華會這麽說,愣是沉默了一會兒。
随即歎了一口氣,沒有再多說。
留在這裏嗎?
她未嘗沒有想過,隻不過,四方的宮牆困住了她好久好久,如今實在是不願意再待了。
否則,當初她就不會離開邵銘笙。
大魏的皇後,不知道多少女人翹首以盼呢。
她笑了笑,坐在了床邊。
“以後近身之人,隻有你一人,我們等着雲铛來就行了。”
玲華聞言福了福身,“奴婢聽令。”
蘇傾城沒有在内室待多久就走了出去。
外廳裏,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不動。
“奴才拜見小主。”
“奴婢拜見小主。”
蘇傾城沒再爲難他們,“起來吧。”
随即又笑了起來:“你們都不錯,我沒有讓你們做事,你們就沒有擅自行動。記住,我非常不喜歡麻煩,誰要因爲自己的過失,給我惹了麻煩,那麽我也隻能讓他連麻煩都當不了。知道了嗎?”
蘇傾城話雖然說得嚴厲,可是心裏還是很高興的。
這些奴才可比她想象中要懂事很多,她就擔心這些奴才沒有她的吩咐就出去亂蹿。
雖說沒有想要在這裏待多久,但是她一向都不會委屈自己,身邊的奴才,還是得盡心。
奴才們聽到這話,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之前的确有人想要離開的,也不是爲了偷懶,隻是玲珑閣的運轉可不是站在這裏就行的,總得有人幹活。
可是最後,他們還是聽了蘇傾城的指令,沒有亂動。
還好,他們沒有做錯,這也算得了新主子的誇獎了吧。
想到這裏,他們臉上都有止不住的笑容。
他們可是知道,他們主子雖然隻是一個寶林,可是卻是得了皇上誇獎的唯二兩人!
想來以後盛寵定然不會少,能跟着她,這是他們的福氣。
“既然如此,你們就——再在這裏站一會兒吧。”不理會他們驚訝的眼神,蘇傾城轉身進了内室,“我想歇息一會。”
玲華伺候着她淨了臉,然而蘇傾城卻沒有睡,畢竟她才剛進宮,一些份例還沒有送過來,其中就包括冰塊。
這麽炎熱的地方,她可睡不着。
“你晚些去打聽一下明生和雲铛在哪兒當差,還是要盡早将他們接到身邊,否則心裏總是擔心。”
玲華點頭:“主子放心,奴婢知道的。”
蘇傾城一下午就待在内室看書,心裏卻琢磨着之後的路應該怎麽走。
沒想到最後思索了一會兒,就到了傍晚時分。
玲華出去了,依舊還沒有回來。
蘇傾城也沒有多擔心,以玲華的本事,宮廷對于她來說,沒有什麽可怕。
想來是明生或者雲铛那裏,有什麽事情耽擱了。
收拾了一下自己,她走了出去,那些人還是站在那裏,似乎沒有移動。
蘇傾城坐下,旁邊還是早些時候玲華給她端的那杯茶,撥動茶盞,喝了一口,不算上好的碧螺春。
涼的味道似乎還好了一些。
“你們知道我爲什麽要讓你們站在這裏嗎?”
“奴婢們不敢妄自揣測主子的心思。”一個宮女有些忐忑地道,聲音帶着顫抖。
蘇傾城輕笑,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會說話。”
“多謝主子誇獎。”這宮女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誇獎她,但是還是隻能硬着頭皮說。
“那你們覺得了?我可不想聽這麽滑頭的回答。”
被說滑頭的那個宮女面色有些蒼白,不是說這主子很溫和嗎?爲何如今一看,根本不像。
其餘人此時也不敢說話了,他們想不出比這個宮女更好的回答。
蘇傾城把杯子放在桌上,弄出了一點聲響,在這房間顯得很突兀,“你們還有人有話說嗎?”
“沒有什麽原因,主子的命令就應該聽。”一個小太監說道。
随即,其他人紛紛跟着表态。
“好了,你們倆叫什麽名字?”
蘇傾城臉上出現了笑容,看向開口的小宮女和小太監。
被點名的兩人相視一眼後,趕緊跪下回答。
“奴才小六子。”
“奴婢汀蘭。”
“嗯,以後小六子就是咱們玲珑閣的首領太監,該做什麽你都清楚,至于你們兩個小太監,就跟着小六子你做事兒。記住,以後玲珑閣出了什麽事,我都會第一個找你,當然懲罰你也是頭一份兒!”
小六子聞言非常興奮,懲罰是頭一份兒,也就代表獎賞也是頭一份兒!
“至于你們兩個就叫小平子和小安子吧。”
另外兩個小太監雖然心裏不甘心,但是在這個時候誰也不會說什麽。
“而汀蘭以後就和我身邊的玲華一起伺候我就行,你們兩個叫小離,小莫吧。聽從玲華的指派就行。”
說完這些,蘇傾城就道:“我餓了,小離小莫去禦膳房領我得膳食,汀蘭伺候我,其他人,該幹什麽幹什麽。”
坤甯宮
單丹身邊的大宮女瑩綠給單丹端了一杯茶,将剛才發生在玲珑閣的事給單丹講了,最後總結,“娘娘真的是多慮了,這人就空有容貌,根本沒有什麽腦子的。”
“沒腦子嗎?”單丹接過茶喝了一口放在了桌上。
“她這樣做,不過是震懾住了下面的人。”
“娘娘不用擔心,蘇寶林隻是一個剛進宮的,娘娘想懲治她易如反掌,”瑩綠安慰道。
單丹冷哼一聲:“我倒是不擔心她,我們這位皇上,這後宮哪個人都勾不去的——”因爲已經被蘇傾城那個賤人給勾去了。
“唉,我也不是真的不用她。隻不過覺得她的聲音我很讨厭而已。”
“娘娘不喜。不用就是,不用勉強自己。”瑩綠拍馬屁道。
單丹随即又像是想到什麽,“另外一個呢?”
是指王青橙。
一個名字她同樣讨厭的人。
“另外一個身份畢竟不是蘇寶林可以比的,奴才們都還本分。”
單丹聞言,點了點頭:“看着宮裏這些進來的人。也不知皇上什麽時候會寵她們。”
瑩綠聽到這話,不開口了。
說寵不行,說不寵也不行。
還是沉默爲好
就在所有人都翹首以盼皇上寵幸的時候,一連一個月,皇上都沒有去後宮。
這直接讓那些新進宮的秀女們的一腔熱枕消失殆盡。
她們急了。
所以原本沒有侍寝的人不用去給皇後請安的,她們如今也決定去見一趟皇後。
不過一個人肯定不行,于是不知是誰發起的,總之在一個月後的一天,所有人都準備在那天去。
蘇傾城也準備去,畢竟她真不想在這裏待太久。
蘇傾城穿了一件撒花煙羅衫,梳了一個長樂髻,簡單的插了一支梅花琉璃钗,最後在她堅持下,再給她戴上了一副金累絲托鑲茄形墜角耳墜。簡簡單單,既不出挑也不失禮。
用過早飯後,就帶着玲華往單丹住的坤甯宮走去。
她品級太低,又沒有侍寝得到皇上的許可,自然是沒有轎攆的,隻能靠走。
走了許久,直到腳疼劇烈,她才終于明白那天那個太監說的距離遠是多遠了。
好在她起的早,不遠,遠遠的就看見許多妃嫔在太監宮女的簇擁下走過來。
“婢妾給袁麗媛請安。”
“呦,本宮當是誰呢,原來是蘇寶林呀。”袁麗媛尖笑了一聲。
蘇傾城依舊是半蹲着,那天殿選之後,有不少人都來找她拉近過關系。畢竟這些人看來,進宮之後,受過誇獎的她位分不會太低,所以想來找她拉近關系。
誰知道,最後她居然隻是一個寶林。
而這個袁麗媛就是其中一個,隻不過那個時候,被她趕出去了而已。
因爲她實在是覺得她說話陰陽怪氣,不想委屈自己的耳朵而已。
她聞言也不惱,“回袁麗媛,正是婢妾。”
袁麗媛看了一眼站立在旁邊的柳貴人,心裏冷哼,也不想和她計較,“起吧。”
“走吧,給皇後娘娘請安遲到了就不好了。”
蘇傾城和柳貴人皆應是。
蘇傾城靜靜的跟着他們往坤甯宮走去,努力減少存在感。
這一次,蘇傾城沒有再走很久,就到了坤甯宮。
宮女瑩綠走出來道:“皇後娘娘還在用早膳,還勞煩各位主子前往偏殿等候。”
說完行了一禮,才退下。
蘇傾城跟着她們走進去,隻是是走在偏後的位置。
找到自己的末首位置坐下來,閑閑撥動手中的茶盞。
“難爲蘇妹妹起的這樣早,聽說你的玲珑閣離這坤甯宮可是不近呢,看來對皇後娘娘是真的誠心呀!”就在這時候,旁邊一個聲音打斷了蘇傾城的思索。
她回頭看了一眼,居然是成爲了承徽的周婉約。
承徽不算高的位分,從七品,卻還是比正八品的寶林高了一階。
蘇傾城這個時候才覺得這個寶林的位分太低了,誰都想欺負一下她。
周婉約這一句話看似是在誇她,實際上還是在說她拍馬屁強,給她拉仇恨。
蘇傾城很體諒她,畢竟躊躇滿志的她,最後隻封了一個承徽。
而且,誰讓她被容嵩堯誇了呢?
蘇傾城放下茶杯,“姐姐說的是,隻是給皇後娘娘請安,是妹妹的本分,早些來也算不了什麽大不了的事。”
“周承徽是覺得給皇後請安來早了不好嗎?”
就在這時候,邬琪開了樓。
蘇傾城看向她,忍不住笑了。
邬琪比她們都要好,被封了層從六品常在。
總之比承徽又高了。
她這樣,是在幫她呢。
周婉約咬了咬嘴唇,“瞧邬姐姐說的,妹妹隻是誇蘇妹妹尊敬皇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