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傾城借着陰影,能夠好好地打量着在場的人。
她看到了明生,他坐在席位最末,一個人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讓她有些驚訝的是,在他旁邊坐着的,居然是北亦尊。
沒有想到北亦尊也來了。
而除了他們兩人,還有一個穿着彜族服飾的中年男子,那人面色并不好,偶爾看向明生和北亦尊的眼神,充滿了怨恨,然而更多的卻是恐懼!
這人的身份,蘇傾城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對方的身份——應該是彜南族的人!
随後,蘇傾城的目光就落在了劍空和劍岸身上。
可能真的是冤家路窄,她最不想碰到的兩個人,就這樣出現了。
而除了這兩人,沈枝枝和劍璇玑這個她見過一面的人,也出現了。
至于劍族和彜族之外族群之人,蘇傾城也沒有注意。
因爲她的易容術和此時的丫鬟身份,到了這個時候,也沒有人注意到。
蘇傾城的目光,最後落到了劄守禮身上。
劄守禮是一個看上去很是和藹的男子。
他的外表看上去很年輕,然而知道他年齡的人都明白,他已經快六十了。
雖然他的外表看上去隻有三十出頭。
對于他的外表是如何的年輕,蘇傾城根本沒有什麽看法。
她在意的是能被這樣一個算得上英明的人看上的人,會是怎樣的人!
場中如今氣氛已經熱烈了起來。
他們交談的話題,不外乎就是此次百族大會的内容。
雖然他們說的話,已經算得上非常的含蓄,但是蘇傾城聽後,就總結了一下,無外乎就是三個意思。
強族很強。
上流族群需要努力。
其餘族群都是渣渣!
而說這個話的人,就是一個上流族群的族長。
那人長得雖然有幾分英俊,但是說話卻仿佛沒過腦子。
比如“就我看,那些下流和中流族群,來參加什麽百族大會,老老實實待在領地不就行了。免得一路上死不少人,真不知道那些人怎麽想的。難道不知道自己很弱嗎?”
那族長說完,還意味深長地往在場的中流族群身上瞟。
在場共二十五個族群,上流和強族加起來隻有十二個。而其餘的都是中流族群的人。
而這場宴會,顯然不是所有中流族群都來了,能夠參加的族群,在中流族群之中,也是能夠排上号的,至少和上流族群的實力,差不了多少!
而這族長說的這話,明顯将在場的中流族群都給得罪了。
蘇傾城在意的是,明生帶領的彜族,竟然是被那人的眼神,重點關注了一下的!
得嘞!
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這下還有誰不明白,他想要嘲諷的,就是彜族。
既然她都看出來了,在場的一個個人精,又怎麽會不知道。
或許是所有的族群,曾經都被彜族壓了一頭。
而如今彜族沒落了,一些曾經被壓的族群,就忍不住想要看彜族的笑話。
之前明生就給蘇傾城透露過一些族與族之間的事兒,彜族如今在整個大陸上的地位,的确很尴尬。
曾經統領過萬族,如今落了下來,自然是要受排擠的。
當然,除了被排擠,也有一些族群,依舊信奉彜族。
不過和那些厭惡彜族的族群來說,這樣信奉的族群,簡直少之又少。
而除了這兩種,就是一些百年之間才出現的族群,對彜族沒有什麽愛憎的情緒。
而對于那些排擠,明生雖然心中憤怒,但是卻也明白,隻有整個族群的強大,他們才能獲得自尊。
至于蘇傾城對此就更沒有什麽感覺了,她本就不是彜族人,想要她有什麽族群榮譽感,那是想都别想了。
更别說曾經她爲了能夠讓大涼的百姓過上安居樂業的日子,在國策之上,出了多少的利民的好主意。
然而到最後,那些百姓卻是斷送她整個蘇家的幫兇!
經曆了那件事之後,她就明白,榮譽感什麽的都是浮雲!
她蘇傾城早就抛棄了這種東西,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她能相信的,隻有自己!
她不信神!不信佛!
她隻信自己!
因爲隻有自己,才不會背叛她。
在那族長說了這些話之後,一些上流族群紛紛笑了起來,笑聲之中的嘲諷,非常明顯。
而那些中流族群的人,目光也往彜族方面看。
眼神之中帶着不善,似乎在怪明生他們爲什麽要出現在這裏,連帶着他們也要被嘲諷!
而明生和北亦尊兩個人,卻依舊坐在原地,面上根本沒有什麽變化。
似乎不知道這些人在嘲諷的是他們所在的族群!
而彜南族的族長臉上,雖然露出了憤怒,不過好在涵養功夫不錯,沒有沒有做出什麽失态的舉動,引出更多的笑話!
就連劄妲己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對蘇傾城道:“你看,要不就不要登臨高處,要不就就在登臨高處之後,永遠站在高處!否則落下來的那一刻,才知道會有多疼。”
劄妲己語氣中帶着嘲諷,然而仿佛又不隻有嘲諷。其中似乎還夾雜着一些失憶。
蘇傾城自然明白這一抹失意是爲了什麽。
劄妲己不想嫁給劄守禮選擇的人,就必須背井離鄉。
而她心底,可能從來都不想背景離鄉!
但是如今現實卻逼她如此,這對于她這個被人追捧的劄族大小姐來說,絕對是不是一件值得慶祝的好事兒。
不過也是因爲這樣,蘇傾城對她才有一些佩服。
如果換作别的人,能不能抛下這榮華富貴就不一定了。
蘇傾城知道,那個人絕對會在宴會最後出來的!
劄守禮如果想要宣布劄妲己和那人的婚事,那麽今天就是一個很好的日子!
所以蘇傾城以爲,隻要等到宴會最後,就不會有什麽事兒。
可是誰知道,就在這些人集體攻擊彜族的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劍空卻開了口。
“幻族族長,你說這話恐怕就不對了。祖輩說了,中流族群以上,包括中流族群,就有資格參加道這場宴會中。而在場的中流族群,自然是有資格的!你如今這麽不滿,難道是對祖輩們給定的規矩,有什麽意見?”
劍空喝了一些酒,說這話的時候,也正将一杯酒喝了下去。
看他面容,似乎是醉酒之後才說的這些話。
然而他那雙明亮的眼睛,卻讓在場的人明白,他分明就是借題發揮!
那說話的幻族族長聽到劍空開了口,面色就非常難看!
當然,他并不是怨恨,隻是覺得自己今天太倒黴了!
他幻族排位在上流族群末端,對這些随時有可能取代他們幻族獲得上流族群稱号的中流族群,自然是沒有什麽好感的。
剛才不過是仗着其餘對彜族沒什麽好感的族群在場,才說了這番話!
實際上,他對于排在他前面的族群,向來都是以讨好的姿态。
如今劍空這般說,與其說他生氣,還不如說他惶恐、害怕!
他們幻族和劍族相比,就像是一隻兔子和一隻老虎的比較。
對方碾死他們,絕對比碾死一隻螞蟻困難不到多少!
而如今說話的還是劍族的少主,劍族的繼承人!未來的劍族族長!
此時她不知道應該說什麽,而在劍空開口之後,他才後知後覺。
如今劍空最寵愛的那個妾侍,似乎就是彜族出身的!
一想到這裏,他面色更加難看了幾分,他之前怎麽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之前還在議論紛紛的強族和上流族群的人,此時也紛紛閉了嘴,很明顯,他們也想到了彜族和劍族之間的聯系!
在場之人,大多數都是男子,明白一個女子對男人有多大的影響力。
雖然很多大事上面,這些女子肯定沒辦法改變男人的看法。但是在一些小事之上,他們還是非常願意滿足她們的。
如今那幻族族長就非常的擔憂,害怕劍空爲了博美人一笑,就對他們幻族做什麽。
要知道,如今正值百族大會召開之際,有很多辦法能夠讓他們幻族付出代價。
而劍空對幻族族長說了這句話之後,似乎就沒有再關注他。
反而看向了彜族方向的明生:“明大統領最近的名聲,在大陸之上很是響亮呀!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來!我敬明大統領一杯!”
說着,就率先幹完了杯中的酒,目光再次看向了明生。
明生見到劍空的時候,心情是很複雜的。
他想到當初就是他将蘇傾城給送入了劍族。而如今,他對蘇傾城……
明生并沒有想太多,他知道如新這個場面,并不能因爲一個女人影響了自己的心境,否則很容易釀出大禍。
他不知道爲什麽劍空突然對他這麽殷勤,不過他卻明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而隻要他好好對付,那麽無論對方有什麽想法,他都可以有反擊的可能:“劍少主謬贊了。”說完,也豪氣地喝了一杯酒。
見他喝完了一杯酒,劍空臉色就更加柔和了起來。
不過,他話鋒一轉,就對明生道:“不知明統領可不可以幫本少主帶一句話。就是讓你們聖女,快些回來。雖然她念家,可是也不要讓她忘了本少主呀,我可一直在府中等她回來。明統領可知道,你們聖女想念本少主與否?”
衆人聽到劍空這話,面色都大變了起來。
雖然知道劍空寵愛彜族分族彜西族的聖女(在外族之人看來,彜族是一個整體,東南西北隻是分族),但是沒想到會寵愛到這般田地,不僅允許一個妾侍,在自己族群之中長住。還在想念對方的情況下,也不親自催促對方。
啧啧。
這親耳聽到的情誼,可比那些傳言更讓他們覺得驚奇。
一時之間,衆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劍空身邊的沈枝枝。
誰不知道這位沈夫人,可是劍空身邊名氣最大的夫人。
雖然也隻有一個妾侍的名分,但是能被大家稱之爲一句夫人,就足夠說明她在劍族少主府中的地位。
而且,傳言這位沈夫人的能力非常強,男子也沒有幾個能夠比得上她!
還有人說,這沈夫人,在未來,很有可能成爲劍族的族長夫人!
也這也是爲什麽?沈枝枝一個女人出現在這樣的場合,也沒有一個人敢小瞧她的重要原因!
但是其餘人對劍空也頗爲的無語了,當着自己另一個妾侍,讨論一個妾侍,好嗎?
這少主未免太過任性。
很快,他們也發現這位沈夫人的确是心機深沉之輩,在劍空當着她的面,說對另外一個妾侍的想念的情況下,她的面色居然毫無變化!
于是衆人重新看向了明生,而明生在劍空提到蘇傾城的時候,心裏咯噔一聲!
面上表情雖然沒有變化,隻是用眼神在劍空面上快速的掃視了一下。
心裏卻懷疑對方是不是知道蘇傾城不在彜族之中的事情!
他沒有沉默多久,就道:“劍少主的話,我一定帶到聖女那裏。能夠得到劍少主的喜愛,我爲聖女感到歡喜!明生敬劍少主一杯!”
“好!”
在明生的這句話下,現場氣氛再次恢複到了之前的那種熱鬧的情況。
不過一直将自己陰影之下的蘇傾城的心情,就不怎麽美妙了。
他不知道爲什麽劍空會在這種情況下提到她,她和明生想的一樣,是不是劍空發現了什麽,知道她不在彜族之中,才這麽隐晦地表示一下他的不滿。
她之前輕松的心情,也因爲劍空這番話,沉重了不少。
總覺得再這麽待下去,之後的事情恐怕就沒辦法和她想的那樣輕松。
她很認真的在想,現在要不要臨陣脫逃一下?
而就在她還沒有作出決定的時候的一直沉默的劄守禮也突然開口了。
他說了一些場面話之後,就道:“……小女妲己,今年已到了婚配的年齡。奈何我替她算了一卦,發現她命格太硬,隻有同樣命硬的人,才能夠和她相配,否則很容易被她克死。就在我覺得小女恐怕隻能孤獨終身的時候,卻發現一人的命格,足以和她相配。并且此人也受到了我的賞識,今天諸位在此,我就想讓諸位見一見我這位未來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