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蘇傾城走在前面,明生跟在他後面。在他們周圍,還跟數十名彜西族的勇士。
蘇傾城和明生兩人都沒有說話。阿庸跟在蘇傾城身後,還要落後于明生一步。
她看着兩人,心裏有些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
爲何蘇傾城和明生從彜北族出來之後,就不再說話。
她看着很是奇怪,但是蘇傾城沒有開口,她又不敢多問。
跟在蘇傾城身邊久了,阿庸也明白一點。
當奴婢的,不能打聽主人的事兒,主人想說,那麽她便聽着。
主人不想說,那就不要詢問。
就在阿庸還在想事情的時候,蘇傾城突然停住了腳步。
但是,她并沒有轉過身,就那樣站在前面。
今夜的天氣有些寒涼,月色卻很亮,還吹着輕柔的風。
拂過蘇傾城的裙角,讓她的裙角,揚起了一絲弧度。
明生的腳步,也随着她的停步而停了下來。
看到兩位主子停了步,周圍的彜西族勇士,還有阿庸,自然也停了下來。
蘇傾城和明生兩人,依舊沒有說話。明生的目光,落在蘇傾城的後腦勺上。
就這樣看着。
仿佛看不夠一般,一動不動。
阿庸一見到兩人這樣,心裏的疑惑又冒了出來。
她心癢癢的,總覺得兩人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麽事兒,又或者說,在彜北族裏面,他們究竟和北族長說了什麽。
“你們都離這兒遠一點,注意不要讓人尾随過來。兩人一組,在方圓拉大範圍警戒。遇到敵人,放信号通知!”
明生的聲音,在寂冷的夜空中響起,讓一衆彜西族的勇士微微一凝。
這些勇士在聽到明生的話的時候,就明白,他們明統領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所有人都微微後退,隻有阿庸站在原地。
蘇傾城在明生開口後,還是沉默着。
最後歎了一口氣,也開了口,“阿庸,你也先離開吧。”
阿庸一聽這話,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是。”
說完這句話,阿庸就轉身往遠處走去。
不過,在走了幾步之後,她又回頭往蘇傾城和明生的方向看去,一看,就發現蘇傾城已經轉過了身,她的嘴唇微微動着,似乎正在對明生說什麽。
離太遠,夜色又太暗,阿庸根本看不清楚她在說什麽。
她心裏雖然疑惑,但是,也沒有追根究底的打算。
隻覺得聰明人之間的事兒,她真的是一點兒都搞不懂,那麽就不要想了吧。
“你爲什麽要說那些話?”
蘇傾城的聲音有些冷,讓這寂冷的夜,更添了幾分寒意。
明生聽到這句話,沒有立刻說話。
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
因爲那個時候,他也沒有想那麽多。
隻是知道,不能讓蘇傾城冒險。
所以,在北亦尊說出,能夠在半月後劄族舉辦的“百族大會”期間,讓蘇傾城混進去!
“百族大會”是整個陽罡的一場盛事。
這種大會,實際上可以簡略爲每個民族的吹牛大會。
就是将所有民族的人聚在一起,讓各自的子弟比比武,比比文,比比才藝……
這“百族大會”也不是劄族說舉辦才舉辦的。
而是輪流的,今年正好輪到劄族,這也是第一次輪到劄族。
蘇傾城之前也聽說過這個“百族大會”,卻根本沒有想到這上面。
而且,以她在劍族侍妾的身份,根本就沒有資格被帶着出席,而且以彜西族人的身份進去,恐怕以彜西族如今風口浪尖的程度來看,也不會被人忽略。
而隻要接下來的計劃順利,那麽彜北族也會成爲被各族關注的地方。
蘇傾城自然也不能以彜北族的身份進去。
而北亦尊就透露了,可以讓蘇傾城以被他收服的一個小族之人的名義,進入其中!
說起來,這個“百族大會”,就是一場弱肉強食的縮寫。
那些強族在各族面前,自然會有所倚仗。
而那些弱的族群,又将會被嘲諷一次。
但是“百族大會”作爲整個陽罡大陸上的一場重中之重的盛宴。
隻要是不想和百族作對,那麽沒有什麽特殊情況下,各族都要參加。
族群太多,那些大族自然有人注意,而小族注意的人,就會少很多。
北亦尊如此提議,自然是十分有根據性的。
另外,北亦尊告訴蘇傾城他收服的一個小族,那麽在一定程度上,這已經是将自己的某些底牌給先拿出來,擺在了蘇傾城他們面前。
蘇傾城不管這其中,北亦尊又藏了多少坑,這份真心,她還是領了的。
結果,誰也沒想到,在蘇傾城要答應北亦尊的時候,明生會突然跳起來反對。
當時蘇傾城成爲了不給明生難堪,隻能對北亦尊說先考慮考慮,
北亦尊表面上沒有生氣,但是自己的主意被明生給打斷,心裏多半是不好受的。
最後,蘇傾城隻能岔開話題,聊了如何讓岑老垮台。
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就是“百族大會”,彜北族彜西族離劄族所住之地,就半天的距離。所以,留給他們的時間,還是十分充足的。
明生要統一四族,重建彜族,爲何要第一個攻打彜北族?
其一是曾經答應過蘇傾城,要尋找到漠北的消息。
而他查來查去,就之查到,彜北族和漠北的消息有關。
其二,也不外乎就是彜北族是彜族分裂的四族三族之中政權最不穩定的一族。
并不是說,彜北族的戰力就弱,而是因爲他上位者,并沒有确定。
政權不穩定的族群,在有所準備的明生面前,可以說是不堪一擊。
當然,前提是北亦尊就是外面傳言的那種懦弱族長。
哪怕如今明生知道北亦尊并不是一個懦弱的人,這樣一個族群,相當于其餘兩族,還是最容易攻打的。
因爲,如今北亦尊站在他這邊,裏應外合之下,他們攻打起來,事半功倍!
而這裏面除了這兩個原因之外,明生還知道,蘇傾城素來和西拉交好,西拉是死在彜北族的岑老手中的事兒,兩人都知道。
隻不過,明生還知道,除了彜北族的岑老外,彜東族的人,也有插手這件事。
明生考慮過,沒有告訴蘇傾城。
在蘇傾城看來,彜北族的人,就是害死西拉的兇手。
當然,還有西靜。
如今西靜已經得到了自己應有的懲罰。那麽就隻剩下彜北族的岑老了!
說白了,明生如此,到底還是有讨好蘇傾城的意思。
這已經不隻是兩人之間的交易了,還隐藏着别的什麽感情,就不易多說。
明生終于開口說話了:“我不想讓你進去,劄族内部有什麽危險暫且不說。我隻是不想讓你和北亦尊走得太近,和這個男人,你我都不要扯上太多的關系。我知道,你心中走自己的打算,行事也不需要我來指手畫腳。隻是,如今你我之間,也是合作關系,那麽有些事,我希望你能聽從我的意見。我隻能說,或許你也明白,北亦尊這個男人,你我都看不透。”
蘇傾城聽到明生這句話,面部表情柔和了一下。
但是他的态度也很堅定:“你以爲我不知道這些事兒嗎?我也知道,隻要進入那個地方,可能我來自别的大陸的事兒,就藏不住了。”
蘇傾城說到這裏,頓了頓。
實際上,這一點,就是蘇傾城擔心的!
衆人隻知道,她是彜西族的聖女。
如今是劍族少主寵愛的女人。
這兩個身份,實際上已經很晃眼了。
第一,曾經的彜族,如今的彜族分裂的四族,實際上一直在衆人的眼中。
第二,就是劍族,這個在整個陽罡衆人看來,最強的一族。
隻要和劍族扯上關系的人,本身就已經很引人注目了。
可是,蘇傾城真正想要藏住的,就是自己來自正亞這件事。
她相信,現在彜西族之中,不會有人将這件事說出去。
明生會做好的,不是嗎?
那麽,她就需要,讓别人不會知道這件事。
而劄族這個神秘的種族,如果能夠那麽簡單就打發,恐怕她也不用這麽擔心了。
說起來,她很是害怕和劄族的人碰面。
她的心裏對這個種族,有一個猜想……
實際上,蘇傾城沒有說的是,在傳說之中,在世家出現之前,那場讓整個正亞都震動的動亂,都是由一個種族掀起的!
那個種族,在後來,是唯一一個,被世家滅族的種族。
隻因爲,他們害怕!
那個種族能夠掀起一場席卷全大陸的大亂,本身就已經說明,這個種族的可怕。
甚至那些标榜着救世主的世家,都對他們趕盡殺絕……
劄族……
這個種族,和他們的關系,是不是就是她想的那樣?
蘇傾城隻要想到,有可能傳說是真的的話,那麽很有可能,那個衆人以爲已經被滅絕的國家,依舊還存在!
而且,劄族何其,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蘇傾城心思百轉千回,最後才繼續道:“來到陽罡這麽久,我已經明白,劄族在這個大陸意味着什麽。我也知道,我一直躲藏在幕後,才是最好的。可是,一想到我想要見的人,離我那麽近,我就想要去見他!所以,這‘百族大會’,我一定要去!我必須要去!”
明生聽到蘇傾城這番話,心裏的感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說。
他知道,蘇傾城這一切,就是爲了那個叫做漠北的男人而去。
他也明白,那個叫做漠北的男人,在蘇傾城心中的地位,絕對不會低。
或許這一點,他早就已經明白,隻是在這一刻,他的感受是那麽的強烈。
明生深吸幾口氣,繼續道:“如今的你,是彜西族的聖女,同時也是劍族少主的女人。這兩個身份,就已經能讓人惦記你了,你以爲你裝作小族之人進劄族,就不會有人發現嗎?我看你是已經爲了那個男人,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不要低估了,這個大陸上的人,對權利的野心!你以爲,被劍族知道,你來自其他的大陸這件事後,你還能像現在這樣?還有,那個在劍族少主府中的沈夫人,她交給你的事,你又完成了嗎?你現在真的是爲了那個男人什麽都不顧了嗎?我知道你是一個有野心的女人,那麽你就要想,到底是你想要做的事兒重要,還是那個男人重要!”
明生說這番話的語氣很不好,到最後,已經開始吼起來,讓不遠處的阿庸忍不住心驚。
在她看來,明生對蘇傾城可以說是百依百順了。
怎麽現在還會對蘇傾城大聲說話,這是發生了什麽?
實際上,不隻是她,就連明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是怎呢了。
就隻是覺得心裏很不舒服,蘇傾城,這個讓她刮目相看的女人,怎麽是一個爲了男人不要命的女人?
這一點,似乎讓他覺得,自己看錯了這個女人。
可是同時,她心裏也在問自己,真的隻是因爲這一點嗎?
還是,隻是她爲的男人,不是他?!
在明生說話的時候,蘇傾城一直非常冷靜地聽着,哪怕明生吼她,蘇傾城也沒有生氣。
明生說的一切,都是對的。
她爲何不敢對劍岸動手?
就是因爲劍岸知道了她來自正亞!
這一點,就讓她不敢動手了!
她不敢冒險,甚至對沈枝枝還有阿庸、雲铛,她都一句話也不敢說。
就怕自己來自正亞這件事,被透露了出去。
如果被劍族這樣的強族知道,她或許就會成爲禁脔,成爲這陽罡進入正亞的一顆棋子!
這也是爲何當初,她想方設法都要讓聖阿姆下台!
實際上,聖阿姆在她離開彜西族的時候,不下手,她也會下手的!
她不會允許有自己沒辦法掌控的人存在!
也正是因爲清楚這幾點,她才沒有說話。
因爲明生無論什麽态度,這些話,也是爲她好的。
半晌,蘇傾城才道:“準備讓‘那些人’上戰場吧,這場戰争,我希望速戰速決。”
明生聽到蘇傾城這句話,頓時一種無力感席卷心頭。
他知道,這句話,就是對方不願意聽他的勸告。
他閉眼,再次睜開時,也隻有冷漠了:“嗯,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