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時臉上并沒有太多的表情,因爲蘇傾城這一番話。她的眼睛,就這樣看着對方的。
這個樣子的蘇傾城,有一種神奇的魅力。
如她所說,她并沒有咄咄逼。然而,她雙眼之中的光芒,卻表示,她決不服輸。
這樣的蘇傾城,讓她想起來自己曾經殺死了一頭野鹿。
那頭野鹿,剛生了孩子,就被他撞上了。
那個時候,它的眼神,和這個時候的蘇傾城并不一樣。
蘇傾城的目光,有一種傲骨。藏得很深,卻又那樣驕傲的顯現了出來。
而那頭野鹿,卻有一種對死亡的無懼。
最後,他那一箭,還是放了出去。
保護孩子的野鹿,根本避不開那一箭。
它到死的時候,都還那樣,護着自己的孩子。
就如同蘇傾城一樣,或許到死的時候,都是傲氣的。
那個時候的他,看着那頭死去的野鹿,将那些小鹿,放回了山林。
這并不是他仁慈,因爲,他的心裏非常清楚,沒了大鹿的保護,那幾隻小路,活不過當天晚上。
而他之所以放過那些小鹿,或許隻是爲了野鹿死去時的無畏。
那或許,是他這個殘忍的獵手,能夠最後爲它做的事兒。
他垂下眸子,看着茶杯裏的茶水。這水澄清透明,一眼能夠看到底。
這茶水,就像蘇傾城那雙在他看來,過于美麗的眼睛。
粗看之下,似乎能夠立刻看透。
然而事實上,要想看透,你得花很多很多時間。
而且前提是,你得有這個機會。
“這件事情,我答應你。”最後,明生還是妥協了。
或許,這并不是妥協。
隻是,在蘇傾城和西靜兩者之間,他選擇了對他更重要的人。
西靜在聽到明生來的通禀的時候,第一反應并不是高興,而是絕望。
明生會來她這裏,但是,從來沒有在白天來過。
她也想自欺欺人,說對方是因爲想她和孩子,才會來這裏的。
可是,這一點,根本就不會成立。
于是,她隻站在原地沒有動。
在她懷孕之後,明生也沒有多親近她。
他就是這樣一個男人,不會沉迷于兒女私情。而當初,自視過高的她,也是因爲這一點,才會跟了他的。
她覺得,她已經,就應該配上這樣一個男人。
他自己的男人,就應該頂天立地的。
而執着于兒女私情的男人,是配不上她西靜的喜歡的。
而那個時候的她,卻沒有想過,有一聽,她會因爲這個男人,這曾經最讓她喜歡的一點,而失去她所有執着的東西。
明生走了進來,他沒有立刻說話,隻是看了一眼木木地坐在椅子上的西靜。
他走過去,坐在了上位。
“你知道我來做什麽嗎?”明生聲音冷漠,甚至懶得說一句廢話。
并且,從進門到現在,他也沒有問過一句。西靜肚子裏的孩子怎樣。
西靜看着這樣的他,心裏一陣絕望。
“不知。”西靜在這最後,還是不甘心。
她跟了明生好多年,是她第一個女人,更是他唯一一個女人。
她不相信,對他沒有一點兒特殊。
他對她,難道沒有一點點喜歡嗎?
而事實上,明生對她,的确沒有什麽喜好。
在明生的世界中,永遠有比兒女私情更重要的事兒。
在遇到蘇傾城之前,在他的世界中,女人就是解決自己生理需求才需要的。
甚至,對他來說,這種事兒,有還是沒有,都無所謂。
明生目光冰冷:“哦?是嗎?”說着,他對着外面道,“來人,将人給擡上來。”
西靜凝神看去,整個人面色就突然蒼白了起來。
下一刻,就開始嘔吐。
“嘔~”
明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看向門口。
被人用闆子擡上來的,是一個人。
或者應該說,那是一個死人。
如果阿庸在這裏,肯定能夠認出這個人是誰。
這就是被已經殘害得瞎了一隻眼睛,滿臉燙傷的小丫頭。
如蘇傾城所想,這個小丫頭,在和阿庸相遇之後,就跳河自殺了。
也是,這樣一個被賣進彜西族内府的人,變成這樣,也隻有死路一條。
哪怕被送出度,這樣一個小丫頭,又有誰會要。
死亡,仿佛是她唯一能走的路了。
西靜嘔吐完畢,整個人非常難受。
她轉過頭,看着明生,心裏已經徹底絕望了。
她之前還在想,對方會以怎樣的理由來懲罰她。
如今她知道了。
事實上,她作爲主子,就算是殺了自己的奴婢,也不會有人來說她不對。
除非,對方隻是想要一個借口,來除掉她。
而如今,在這個小丫頭的屍體,出現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明生已經下定決心,要對她出手。
隻是他沒有想到,對方用的理由,不過是一個已經死了的賤婢的理由!
這對她,是一種諷刺。
此時此刻,她都沒有覺得,是自己錯了。
她隻覺得,是明生想方設法,想讓她死。
“明生哥,你看我的時候,爲什麽永遠都是這麽冰冷的目光!難道你對我,沒有一點兒感情嗎?我跟了你那麽久?是你第一個女人!是你唯一的女人!是最愛的女人!”
西靜站起身,慢慢走向明生,在離明生兩三步遠的時候,又定住了步伐。
她臉上表情痛苦,指着那被人擡着的小丫頭的屍體:“如今,你不要我了。就用死了的一個賤婢的理由,來甩掉我!你對我不公!”
西靜曾經以旁觀者的身份,看過明生看蘇傾城的眼神。
那眼神不是冰冷,裏面波濤洶湧,難以平靜。
那或許不是男女之愛,但是至少不是看她的時候的冷漠。
明生卻根本不管她,隻是站起身:“心性惡毒,不配在我身邊!念在你跟我多年,又懷有身孕,就饒你一命。從今以後,你就待在這裏,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出去。”
說着,他走近西靜,在她耳邊道:“孩子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就會讓你……生不如死!”
說完,他就走出了這裏。
如果不是因爲這個孩子,有利于他登上族長之位,他又怎麽可能,因爲西靜,而違背蘇傾城。
至于身後西靜看他的絕望的目光,他根本就沒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