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時公公,玲華姑姑好像在找你。”
明時聽到伺候自己的小太監聲音時,正在看曾經蘇傾城送給他的那塊手帕。
實際上,這塊帕子,也并不算蘇傾城送給他的。
他和蘇傾城都明白,這塊帕子的意義。
他有些出神。
他一直都以爲,蘇傾城會和他想的一樣,步步高升,權傾天下。
事實上,她也的确做到了這一點。
她将宋賢妃鬥進了冷宮,将沈皇後給鬥死了。
其餘幾位妃子,要不沒有那個争寵的本事,要不有本事,卻并不想争。
可是,誰也沒想到,就在他還沒來得及替她高興的時候,她就這樣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從前,他還可以看着她。
哪怕,她從來就不在乎他。可是,隻要看着她,他就覺得滿足了。
而如今呢?
卻是連看她都不能。
他不相信老天會那麽殘忍,殘忍的連他這卑微的心願,都不能滿足。
他和所有還相信她活着的人一樣,相信她一定還在這個世間某處,好好的活着。
他握緊手中帕子,将臉埋了進去。似乎這樣,就能看到記憶中那魂牽夢繞的身影。
記憶中的她,從他身邊走過,帶起一陣香風。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那個時候,她還是卑微的,即将被蕭清珏,送到邵鳴笙身邊的舞姬。
而他,皇上身邊最受歡迎的内侍大總管的幹兒子,前途光明。
明時從來不覺得,自己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是一件怎樣屈辱的事兒,哪怕是遇到了蘇傾城之後。
因爲,他如果是這樣的身份,那麽就可以永遠光明正大的待在她的身邊。
世間無人可以閑言碎語。
這一點,他已經比大多數愛慕她的男人好多了。
他想要在她最後,登上高位之後,還能陪着她。
世間所有人都遠離她的時候,她也還在……
小太監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也将他從那悲傷的同時,又帶着一絲缱绻的回憶中,醒了回來。
明時将手中的帕子,放回了一旁的盒子裏,然後好好的藏好。
他摸了摸盒子,才想,爲何玲華會在這個時候找他。
“你讓玲華姑姑先等等,我立刻就來。”
“好的。”那小太監對明時非常恭敬。
玲華靠在二樓的圍欄處,看着不遠處的小島。
船在停靠在這裏之後,還沒有再次航行。
畢竟,剛才那種大型的風浪之後,他們就發現,他們已經偏離了原本的航行。
同時,也是不能确定,還會不會有更大型的風浪襲來!
海風從側面吹來,沒有了那種狂暴的海風,吹在身上,有種說不出的輕松。
仿佛心中的疲憊,都能被這風給吹走。
然而……
玲華苦笑一聲,如果風真的能夠将所有的煩惱都帶走,那該多好。
玲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喜歡上明時,一個太監,一個心不在她身上的太監。
這是一件,多麽絕望又更諷刺的事兒。
玲華覺得,已經一定是一個失敗的女人。
或許,在伺候主子這件事上,她是那樣的聰明。但是在其他方面,她還真的不是。
有些感覺,她以爲她已經忘了。可是随着時間的消失,她還是沒有忘掉。
“玲華姐姐。”
明時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玲華身體一僵之後,就回過了頭。
玲華看着正向她走來的明時,表情有一些恍惚。
因爲在外面,明時并沒有穿太監的服飾,反而穿着男子款式的青色錦衣。
衣服說不上多好,卻也絕對不壞。
以他如今的身份來穿,并沒有什麽爲何感。
她仿佛看到了那個在雨中,撐着紙傘,走向他們的人。
雨中落芳芬,青衫不落塵。
玲華突然就笑了,笑得對面的明時,都有些發蒙。
“玲華姐姐這是……”
玲華停止了笑聲,臉上表情溫柔,眼神清澈透亮,心思更是一片澄清。
“沒有,就是想到了第一次見到明時公公的場景。那個時候,我就在想,這人是哪家的公子,怎麽跑到了後宮來。”
明時一聽,嘴角微微抽搐:“不知道玲華姐姐這是什麽意思,我沒有聽太懂。”
玲華搖頭,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不過是真的想通了罷了。
有的時候,喜歡一個人,還真的不一定得得到。
就像她小的時候,想吃街上的糖葫蘆,結果因爲太窮,家裏根本不給買。
誰也沒想到,有一天,她終于吃飯了糖葫蘆。可是,她突然覺得,糖葫蘆好難吃。
記憶中那一絲喜歡,也随着這一次吃飯糖葫蘆,消失了。
她是很遺憾的。
如果她不去嘗試,那一絲喜歡,就一定會一直存在的。
存在在記憶中,不會消失,難以消失。
“我有一件事,想要和明時公公商量。”
玲華沒有在糾結自己内心的感覺,反而神色嚴肅地開口道。
明時眼眸輕輕一閃,他何其聰明,從剛才玲華的一些表情和眼神變化中,就看出了一些事兒。
然而,他也是聰明人,并沒有糾結太多。
他爲人本就冷漠,或許除了蘇傾城,也就王德全能夠讓他有一分真心。
除此之外,其餘人與他何幹?
他并不是冷血,隻是因爲知道,很多時候,不點名,不戳破,才是最溫柔。
“玲華姑姑說,明時和皇後娘娘……所以,玲華姑姑,根本不用客氣。”
玲華聽到明時提起蘇傾城,也歎了一口氣。
這時候他發現,從前經常因爲明時和蘇傾城待在一起而氣悶,甚至聽到他們提起對方,她心裏都會有怪怪的感覺。
而如今,卻是沒有了。
或許,她真正的放下了。
“是這樣的……”
說着,玲華就将子車安的事兒,告訴了明時。
明時聽後,陷入了沉默。
玲華的手緊緊握着,雙眸牢牢地看着明時。
說實話,雖然她相信,如果蘇傾城在這裏,明時一定會站在蘇傾城這邊。但是,如今蘇傾城不在,明時還會不會站在他們這邊,她就不确定了。
人心善變,自古以來就有的道理。
對于玲華來說,這是一場賭博,而她,隻能選擇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人。
看錯明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