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掙脫他握住她的手,可是他握得太緊,最後她隻能任由他握住。
她眼睑微微垂着,哪怕邵鳴笙離她這麽近,也沒辦法看清她的神色。
“皇上,你以爲,我想要的,就是皇後的位置嗎?”
她擡眸,一雙眼睛,或許是因爲剛才被眼淚浸濕過,特别澄亮。
邵鳴笙仿佛被什麽電過一般,手微微松開,最後苦笑:“你難道不想要嗎?從選擇‘碎芳齋’作爲寝宮開始,你就想要這樣,是吧?”
那些藏在心裏的話,在這一刻,就這樣說出了口。
邵鳴笙也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情緒,或許是她責怪的要求,疏離的表情,讓他心中有了委屈。
他們兩個,在這段感情中,都各有各的隐瞞,各有各的算計。
誰也不比誰高貴!
“我原本以爲,這是一場遊戲。可是到頭來,沒曾想到,我入了戲!蘇傾城,你敢說,你接近我,從來沒有自己的打算嗎?你難道敢說,在這一段感情中,你就沒有算計?我非白癡,隻不過是不願醒罷了!”
他的一番話,讓蘇傾城雙眼瞪大,最後整個人歸于一種沉寂。
她笑了笑:“算計?既然皇上這麽說了,那麽你說!我想要的是什麽?你能給我嗎?”
邵鳴笙咬牙,上前握住他的雙肩,讓她隻能正視他。
“我知道,你想要大涼!你想要負你的人,此生無樂!你想要無人敢再欺!我都可以爲你做到!不過你得等,現在,不是最适合的時候!”
“等多久?”
邵鳴笙面色一僵,還沒有開口,蘇傾城就已經嗤笑道:“皇上,是不是帝王本虛僞?你不是爲了我,沒有我,你也會攻打大涼。沒有我,沈家也會滅亡。沒有我,如今的局面還是會這樣。皇上,以前我覺得,你或許是被迷惑,才會讓伽姑娘,孤寂死在冷宮。如今想來,一切都不是這樣!”
“你——”
邵鳴笙面色大變,揚起手,就要往蘇傾城臉上打去!
可是手卻停在半空中,最後隻将她一推,或許是蘇傾城沒有站穩,她一下一跌坐在地上,手心擦傷。
邵鳴笙上前半步,想要扶她。可是,剛才她的那句話,仿佛将他心底最深的隐秘給揭開了!
“你知道些什麽?!”邵鳴笙雙眸帶着狠色,這是他第一次對她露出這種神色!
蘇傾城仰頭,臉上笑容說不出的明媚:“我知道很多!比如,今日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曾經也發生在伽姑娘身上!最可笑的是,她到死那一刻,也在假裝,你曾經愛過她!”
“閉嘴!”
邵鳴笙低聲吼道,表情猙獰!
看着面前這張嬌媚的臉,他仿佛看到曾經那一個,死在他懷裏的女人。
她到死的時候,都沒有怪過他,她笑着說:“此生不悔。”
不悔?
爲什麽會不悔?
他一直忘不掉她,他知道,那不是愛。
隻是愧疚。
邵鳴笙蹲下身,手握住邵鳴笙的脖頸,表情猙獰:“你什麽都不知道!你什麽都不懂!你有什麽資格這麽說!當時如果她不死,朕根本沒辦法擺脫我的師父!你知道我的師父是什麽人嗎?朕費盡心思得到的江山,到頭來,居然是爲他服務!憑什麽?朕心有韬略,自有抱負!不願意受制于人!不願意像小時候一樣,連母妃被帶走都無力反駁!”
“她成全我,是她自願的!是她父親欠我的!所有人都能說朕錯,你不行!所有人都能說朕喪心病狂,你不行!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邵鳴笙手上越來越用力,似乎鐵了心,要将蘇傾城掐死!
蘇傾城從開始的掙紮,到最後看着他,無聲的流淚。
她想起了伽嬌手劄中,最後一句話。
這句被她刻意忽略的話——有誰能讓他,不那麽苦?
她一直刻意忽略很多細節,他的謹慎,因何而産生?他的表情,爲何總是那麽深不可測?他的愛,又爲何總是有所保留?
從前以爲,那是因爲在他心裏,有着伽嬌的位置,如今想來,那不過是被他冰封的地帶。
每一個人,都有每一個人的苦痛。
猶記他們在河邊相遇的場景。
她低聲哼唱,他從她背後走來,天色不亮,可他的眸子,卻又是那麽璀璨。
她閉上眼,心中想,或許就這樣死去,也是好的。
不用在背負家族的仇恨,不用在想那些費盡心力,謀算人心的事。
邵鳴笙見到她臉上滑落的淚,才恍然發現,自己在做什麽。
他猛地松手,然後抱住她,低聲不斷說着:“别離開我!别用陌生的眼神看我!你不能這麽絕情,在走進我的心後,又決絕的離開!我錯了,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這也對你!”
蘇傾城咳嗽了兩聲,最後仰頭,看着他的下颔,伸出手,環住他,閉上眼睛,輕聲道:“嗯。”
雖是這麽說,但是蘇傾城心中有一種死一般的沉寂。
那是另類的波瀾不驚,她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間被颠覆。
本就不該有希望的。
是自己活該!
一次又一次不長記性。
或許她應該高興的,一直以來,她想要達到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他心中,從此之後,隻會有她一個人。
因爲,她知道他所有的脆弱。
無論如何,他因爲她痛,因爲她,不知所措。
可是……
原本以爲自己一直以來都是置身事外的人,在這一刻才發現,原來,旁觀者早就已經被引進了戲。
邵鳴笙感受到她的親昵,臉上在一瞬間,帶了笑,那是蘇傾城見過,最純真的笑。
是一種,不應該出現在他臉上的笑容。
她鼻子有些酸,不知是因爲對方,還是因爲自己。
她清楚的感受到,她心中的某一個決定。
她不可能在他身邊一輩子,這樣沉重的愛,讓她感覺到壓力。
因爲自己早已深陷泥沼,根本沒有資格,拉他起來。
最後的結果,不過是兩個被遺棄的人,相擁取暖。
而沒有暖,又如何取?
然而,她聽到自己卑鄙的聲音:“從今以後,我是大魏的皇後,皇上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