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裏的花，可能入皇上的眼。”

邵鳴笙目光十分敷衍地看了看，然後看向皇後，雙眸中帶着一絲嘲諷：“皇後的花，自然和皇後的人一樣。”

沈皇後面色不變，不過袖中的手卻是握得緊了些。

“臣妾就當皇上這句話是在誇獎了。”

說完，就不再說話。

他們面前，自有歌舞。

下面的衆位妃嫔，孟淑妃和林德妃一直在說話，看起來似乎很高興。

其餘妃子，除了幾個看起來沒心沒肺的人之外，其餘人都低着頭，恨不得讓自己鑽進地縫裏。

以此讓皇上和皇後都别把目光落在他們身上。

或許是她們的祈禱生效了，如今沈皇後的目光是放在花房門口的。

至于邵鳴笙，一直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就在這時，沈皇後看到了青輕的身影。她的面上，就出現了一絲笑容。

“停！”

她一揮手，下面的歌姬就立刻退了下去。

整個花房，頓時恢複了寂靜，就連孟淑妃和林德妃二人，也沒有開口。

姜婕妤看了一旁身體顫抖的端嫔一眼，小心地擡頭看了一眼皇上和皇後。

在收回目光的時候，忽然頓住了。

她看到了明妃，那個在宮中，并沒有什麽存在感的明妃。

她沒有低頭，面無表情，隻是看着她們這排妃子背後的花海。

但是，剛才姜婕妤分明看到，就在她收回目光的一瞬，她看了沈皇後一眼。

那個時候，她的臉上出現了一個表情……

一個和她記憶中，蘇傾城一模一樣的表情。

嘲諷，同情，似乎還有一絲曾經她沒有察覺到的漠然。

她低下頭，心跳加快，心裏想着。明妃和曾經的俪妃，似乎并沒有什麽關聯。

那麽這一次，是因爲什麽？爲什麽她們臉上會出現一模一樣的表情。

隻是巧合麽？

***

“叮……”

一首琴曲終。

蘇傾城擡起頭，看向那窗戶外面的一小片天空，沉默不語，沒人看出她在想什麽。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她垂眸，長睫微顫，沒有回頭，聲音略顯沙啞：“開始了嗎？”

身後之人走到她身後，蹲下身，從背後抱住她，将臉靠在了她的背上。

蘇傾城身體隻是一僵之後，就恢複了正常。

不過她的十指，還是放在面前的琴弦上。

她沒有再開口，等待着身後人給她的回答：“嗯，很快，那個位置，就是你的了。”

蘇傾城依舊沒有回頭，也沒有因爲身後之人這句話，産生什麽變化。

仿佛那人口中“那個位置”，并不是什麽值得她動心的東西。

事實上也是如此，她隻将那個位置——那個鳳位，看成複仇之路上，必經的路程。

“你不開心？”

身後之人感受到她的沉默，松開她，慢慢将她的身體轉過來。

蘇傾城雙眼閉着，此時慢慢睜開，看着面前這張依舊濃妝的面容，眼中露出憐惜之色。

她的手慢慢撫上他的臉，在那濃妝之下，隐藏着一個印記。

她知道，因爲她曾經看過，在那個她以爲一無所有的夜裏。

“我一直有一個疑問，當初初次見你的時候，你臉上并沒有那個印記。似乎後來見你，你就是如此裝扮了。這是爲什麽？那個印記……是因爲你身體裏的毒嗎？告訴我……清珏。”

蕭清珏沉默了一瞬，手将她的雙手握住，嘴角微微上揚，“你相不相信，這世上有命中注定。”

“不相信，哪怕有，我也不相信。我隻相信，人定勝天。我走的路，滿是屍骨，早已經違背了所謂的命。這是我自己争來的，所以我不信。”

蕭清珏鳳眼專注地看着她，眸中有光：“人定勝天嗎？”他這句話不是對蘇傾城說的，反而像是自問。

最後，他面上第一次出現了慘然的表情：“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一直堅持的，是錯的，是一個天大的騙局，你會如何？如果有一天，你一直以爲的自己，實際上不是自己，你又會如何？”

這句話一說出，他整個人面上露出瘋狂之色。

這讓蘇傾城明白，這句話中的“你”，就是蕭清珏自己。

可是在這一瞬，蘇傾城卻覺得，他口中說的，似乎也是……自己。

她将這個想法壓下，不再想，她看着蕭清珏，将他抱住。

這個懷抱，不關乎其他。

如果非得說，這個懷抱，讓蘇傾城想起了在大涼死牢之中，那個朝她伸手的人。

他曾說，帶她走。

“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和我……有關嗎？”

蕭清珏主動在這一刻抱住她，緊緊的：“和你無關，是我的錯。我一直都錯了。”

他放開她，最後看着蘇傾城的眼睛，問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會不會想起我。”

這句話，讓蘇傾城瞳孔微微一縮，她突然失控一般，抓住他的手腕，十分用力。

“你這是什麽意思？”

蕭清珏笑了起來，這一笑，仿若百花盛開，這是一種超越了性别的美。

“我隻是說如果……”

“不。”蘇傾城突然抱住他，“我不想聽這個如果。我會報仇的，到了那個時候，你帶我走吧。這個江山，有什麽好的。”

在蘇傾城看不到的地方，蕭清珏笑容中帶着慘烈：“你知道了。”

蘇傾城點了點頭：“不管你是誰，不管你和大齊有沒有關系，這個江山，爲何執着？”

蕭清珏低頭，笑了笑，看起來有一些純真：“皇後的位置，你也能說不要就不要。”

蘇傾城不屑地笑了笑：“皇後之位又如何？哪怕是帝位，我也不稀罕。”

說着，她又道，眉眼彎彎：“除非是我所眷戀的都不在，我所想要的都被毀滅，我或許，會眷戀權位。”

蕭清珏看着她，沒有開口，抱着她，不再說話。

蕭清珏沒有回答，因爲說起來，蘇傾城剛剛那句話，也是一個“如果”而已。

還沒到來的，一切的假設都是如果！

而如果，注定不都是好的。

蕭清珏閉眼，心在一刻，有種說不出的清醒。

皇後之位，會是你的。

一直都會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