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
哪怕入夜，依舊燈火通明。
“帶上來！”邵鳴笙頭也沒擡，隻是看着手上的畫。
其上最奪目的，是那梅花林中之狐。
他目光所在，是那隻狐狸的雙眸。
他神色麻木，隻盯着那雙眼睛。
王德全聽到邵鳴笙的話，心裏咯噔一聲，就要勸：“皇上，皇後娘娘那邊已經來催了，如果再不把人放回去……”
他的話被邵鳴笙一個冰冷的眼神給阻回去了。
他歎了一口氣，隻覺得如今越來越難熬了。
想到今天去宣旨時，蘇傾城面上的表情，他身體又忍不住一顫抖。
他看了一眼邵鳴笙，心裏有一種預感。
皇上可能有一天，會因爲今天的無奈之舉而後悔！
很快，腳步聲響起，打斷了他一定有些荒謬的想法。
随即又是“砰”的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王德全凝眸看去，同一時間，邵鳴笙也擡起了頭。
隻見青輕整個人被人扔在了禦書房，她身上隻穿了白色的中衣，和蘇傾城的打扮，一模一樣。
不過，不一樣的是，她身上的鞭痕，比蘇傾城身上，要多上千百道。
那一道道傷痕，沒一道都沁除了血。
甚至那青輕身上的中衣，都仿佛被血水浸濕，從而黏在了身上。
王德全卻知道，那衣服，實際上不隻是血水，還有辣椒水！
“說，是誰讓你敢動俪妃？”邵鳴笙冰冷的話語，在這禦書房中回蕩。
青輕整個人身體顫抖，想要爬起來，可是全身傳來的疼痛，讓她根本沒有力氣。
她隻能擡起頭，道：“皇上，是奴婢自己的主意！而且，皇上，已經沒有俪妃了！”
青輕一張臉，也帶有鞭痕，但是，旁人似乎能感受到她那臉上的嘲諷。
邵鳴笙沒有動怒，目光看向青輕身後。
王德全也感受到了，擡頭看去。
果然，很快就看到了沈皇後，披着紅色的披風，帶着一衆宮人，出現在了禦書房。
邵鳴笙看到她，眼中閃過厭惡之色。
而那青輕仰頭，看到皇後，眼中閃過驚喜。
她今天一出永巷，就往“景仁宮”去回話。可是還沒到景仁宮，就被王德全押到了慎刑司。
再次出現，就是在這裏。
直到邵鳴笙問出那句話，她才徹底明白，自己爲什麽會這樣。
不過，青輕看着沈皇後，沈皇後卻根本沒有看她。
隻有沈皇後身後的藍光，眼泛淚光地看着青輕。
然而青輕卻根本不領情，眼神陰沉地看了藍光一眼，就繼續趴在地上，什麽話也不說。
“給皇上請安。皇上，不知道臣妾這宮女，被皇上打成這樣。”沈皇後的話，似乎在爲青輕說話，可是那毫不在意的口氣可以說明，她根本就不在乎青輕的命。
“這奴婢，以下犯上，鞭笞俪妃！皇後，你說該不該罰？”
沈皇後表情一變，似乎是才知道這個消息似的。
然而，她下一句話卻表明，這一切，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樣。
“皇上，這宮裏還有一個俪妃嗎？臣妾惶恐，臣妾掌管鳳印，竟不知道皇上什麽時候冊封了一個俪妃，還正好被臣妾的奴婢給打了！”
“你……”邵鳴笙眼中有陰霾覆蓋。
那陰霾以極快的速度，就要占領他眼神的全部。
然而，邵鳴笙手緊緊握拳之後，陰霾立刻退散，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被廢俪妃！”四個字，仿佛刀一般，刺向沈皇後。
然而，沈皇後卻是根本沒有什麽表情都沒有，反而道：“哦，原來是廢妃蘇氏呀，皇上不明說。”
邵鳴笙心口一痛，那“廢妃”二字，險些讓他失态。
沒有刺傷沈皇後，卻反傷了自己。
“皇上，那廢妃蘇氏，如今不過是一個庶人。而臣妾身邊青輕，卻是二品女官！所以，皇上究竟是爲何将臣妾的宮女，打成這樣？皇上，你這是對臣妾不滿嗎？”
沈皇後似乎在疑惑，可是說話的時候，她語氣說不出的平淡。
她表情麻木，邵鳴笙眼神陰沉。
二人之間，再也沒有一年前的恩愛模樣。
“在她動手的時候，朕的聖旨還沒到！那個時候，她還是俪妃！”
沈皇後聽到這句話，面色變得陰沉起來，随即卻是笑道：“是臣妾管教不嚴。不過這畢竟是後宮之事，皇上害死不要越過臣妾的好，否則臣妾還以爲皇上對臣妾有意見呢！”
“你——”邵鳴笙臉色難看，最後好不容易穩住心緒，這才開口，“告訴朕！朕母後的下落！”
這句話一出，在這殿内的奴才們，都面色一變。
在邵鳴笙這句話說出的刹那，似乎就像閻王之令一般，宣布他們即将死亡。
除了沈皇後和邵鳴笙的心腹，很明顯，其餘人都活不了了！
“皇上這麽急幹嘛？臣妾有不是不會告訴皇上。不過呀，皇上還真是孝心感天動地。爲了知道水妃的屍骨所在地，竟然可以犧牲掉俪妃。不知道俪妃知道的時候，會不會原諒皇上。”
沈皇後淺笑，談笑間，不經意又将一把刀，送進了邵鳴笙的心口。
至于水妃，則是邵鳴笙的生母。
那位傳言中，已經死去的妃子。
邵鳴笙面色蒼白，知曉言語有的時候，就是那利劍！
“臣妾既然答應了皇上，就一定會告知的。”沈皇後沒有再刺激邵鳴笙，她知曉，有些是可以不可二，可二不可四。
“不過，臣妾好奇的是，皇上爲什麽不相信，太後告訴皇上的話？”
沈皇後眼神犀利，在這一刻，全神貫注地關注着邵鳴笙臉上的表情變化。
實際上，當初在那尚明殿，讓邵鳴笙表情變化之事。就是王太後之人，來告訴邵鳴笙，俪妃和連正牽扯不清。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邵鳴笙并沒有不信。
原本沈皇後還以爲邵鳴笙在等一個最佳時機，對蘇傾城出手。
可是，她等了好幾天，都沒有等來邵鳴笙的行動。
如果不是接下來王太後傳來水妃消息，她也不可能将蘇傾城弄進永巷。
她知道，讓邵鳴笙殺了蘇傾城，是不現實的，故而才會提出，以水妃的線索作爲交換，換蘇傾城進永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