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酷刑,并不是身體上讓對方痛。
真正的酷刑是,鞭笞他的靈魂,剝奪他做人的權利,攻擊他的心,踩他的靈魂!
連正對此,可算是應用十分娴熟。
他雖有一身武藝,可是除了極少時候,他都不會動用。
第一,是身體不能負荷。
第二則是,他更相信自己的智謀。這也是最關鍵的一點。
最後看了沈直幾眼,他轉身慢慢離開了這裏。
除了那一扇小窗,整個地牢,就再也不透光。
沈直整個人木木的。
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
不能睡覺,他知道,有人在附近看着他,哪怕他看不到對方。
隻要他有睡覺的趨勢,對方就一定會以各種方法,讓他醒過來。
這一年的時間内,他每一次“睡覺”,與其說是睡覺,還不如說,是昏厥。
他知道,自己死不了,一片人參就可以吊住他的命。
而很顯然,連正并不缺。
這期間,連正來過四次,包括剛才那一次。
每一次見到連正,他都要求他,這個時候,他才能說話,才覺得自己好像還是一個人。
除了見到連正的恐懼,他心裏居然漸漸出現了高興的情緒。
因爲這裏,連隻耗子都沒有,他隻能感受到空寂!
連正來,他還能有人說話。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他閉上眼睛,終于“睡了”過去。
在此之前的三天三夜,他都沒辦法閉眼。
“少爺,這一次,那個小妞,絕對符合少爺的胃口。”
沈直耳邊,傳來了這麽一句話,下一刻,他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看到了從前發生的一幕。
而他,與這一切,都沒有關系。
熱鬧蜂擁的街道,言笑晏晏的百姓,還有沒有遮擋的天空……
“少爺,怎麽樣,剛才那個小妞合胃口嗎?”
“嗯,還不錯,不過太不聽話了,費了本少爺一番力氣,她,賞給你們了!”
“多謝少爺……”
接下來,就是女子虛弱的尖叫。
沈直整個人看着這曾經真實發生的一幕,仿若看待另外一個人的人生一般。
可是,他卻知道,這就是他。
曾經的他,就是這樣的。
仗着姓沈,嚣張跋扈、欺壓百姓、搶奪女子……
突然,他面前的畫面,像是銅鏡碎了一般,紛紛化作了碎片,随後消失不見。
出現在他面前的,變成了另外一副場景。
在他面前,有一座涼亭,亭子中,有兩個年輕公子,正在對弈。
亭子旁邊,還有滿池睡蓮,這副畫面,仿若人間仙境。
沈直面色變得驚恐起來,因爲對弈兩人,他都認識。
而其中一人,正好是連正。
連正對于他來說,就仿若老虎對待兔子。
他對連正的畏懼,已經在這一年的折磨中,越演越濃。
“哈哈哈,今日與連兄相識,實乃正然之幸!”
“魏兄說的是哪裏話,如果沒有魏兄,今日連某恐怕就沒命了。”
“你身體内有毒,應該是娘胎裏面帶的,這毒難解,你……”
“不說這些,此次對弈,不分輸赢,定要再和魏兄對弈一次。”
“哈哈哈,好!魏某有一親妹,尚未許配人,不如今日就由我做主,許配給連兄,連兄覺得如何?”
“……魏兄,這件事……”
沈直愣愣地看着亭子中暢聊的兩個人,神情恍惚。
這一幕,他并沒有見過,但是卻如此清晰,仿若親眼目睹一般。
他知道,這并不是他看到的,而是根據連正所說,他自己構想出來的。
可是真正的場景,應該差不多。
沈直沉默中,面前的畫面,再次如破碎的銅鏡一般,碎掉了。
他被連正抓了之後,也不明白,自己哪裏得罪了連正,讓他恨不得他生不如死。
而連正,就告訴了他,爲什麽……
畫面再次出現,這一次出現的畫面,讓他呆住。
“少爺真是太狠了,不過,這小子也真是傻,雖然有點兒功夫,但是怎麽可能敵過府衛?”
在他面前,出現的是兩個小厮,這兩個人,面目不清楚。
他知道,這是因爲在他的記憶中,對這兩個人根本沒什麽印象。
這兩個小厮一前一後,扛着草席,草席裏面裹了一具屍體。
“是呀,少爺……哎,也不等怪他,聽說他妹妹被少爺侮辱後,上吊自殺了,然後爹娘因此,相繼離世!這等深仇大恨,也難怪他這樣氣憤!”
“呸,你這是聽誰說的?我聽說呀,那少爺把他的妹妹,賞給了那些人……結果那些人,居然把這人剛剛回家的妻子,也那啥了,他妻子好像懷孕六個月了,孩子也因爲這樣,沒了,血崩死了……”
“……太慘了!我們少爺,真實性造孽呀!我們把他找個地方埋了吧!”
“也好!阿彌陀佛!”
兩個小厮替魏正然買了一副棺材,然後将他埋在了荒郊野外。
而等他們一離開,連正就出現了,他跪在魏正然墳前,低着頭,一句話都沒有說。
沈直看着他的背影,整個人擡起頭看着天,呆滞着。
大雨突然落下,将連正的衣物打濕。
“魏兄,是我的錯。如果不是因爲救我,不是因爲和我對弈,你那天會回去得很早的。那樣,令妹也不會因爲出來尋你,被沈直下人看見。也不會連累你一家!都是我的錯!”
最後,隻見他擡起頭,一雙眸子,灰蒙蒙的,讓人看不出什麽情緒。
“我會幫你報仇的,我會讓整個沈家爲你滿門陪葬!讓他們生不如死!”
突然,連正回過頭,看向沈直在的地方,眼中迷蒙散去,剩下的,隻有滔天殺機!
沈直猛地睜開眼睛,看到的,還是陰暗的地牢,除了頭上的光,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
張開嘴,拿出嘴裏的參片,苦笑了一下。
死不了,他死不了,也死不得……
出了地牢,連正擡頭看着朗朗晴天,神色中透出哀色。
“魏兄,我很快就會爲你報仇的!再等等!否則,在此之前,我都沒有臉面見你!”
說着,他歎了一口氣,慢慢朝着遠處走去。
一陣風吹過,一片枯黃的樹葉緩緩下落……仿佛有嗚咽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