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嗎?”蘇華年一聽到連正,突然面色就平和了下來。
他再次仔細看了一眼這幅畫,然後将它合上,遞給蘇傾城:“好好收着,連大人有心了。”
蘇傾城見蘇華年并沒有生氣,便也笑了起來。
“小主,該用膳了。”離寞在一旁提醒道。
“好。”蘇傾城下炕,看了一眼一旁的孟懷遠,她的眼神已經表現得十分明顯了,希望他趕快離開。
然而,孟懷遠卻全程都在裝傻,偶爾和她眼神交彙,也是極其的溫和,似乎真的将她當做皇妃尊重。
蘇傾城心頭惱怒,如果真心尊重,恐怕現在已經識相地離開了。
蘇傾城很想讓他離開,但,這孟懷遠不僅是蘇華年親自叫來的,還曾經對她有恩。
十多年的禮數教養,讓她還做不出親自趕人走的事。
“小柱子,讓廚房再添幾個菜。”
“喏。”
“如此,多謝俪嫔了。”孟懷遠竟是臉皮厚的,直接應了下來。
蘇傾城:“……”
最後,她直接無視掉他,然後看着蘇華年:“小哥何時去任上?”
“祭祀過後。”蘇華年有些好笑地看着蘇傾城。
他也不知道爲何蘇傾城就這樣讨厭孟懷遠,畢竟他并不記得,孟懷遠何處得罪過蘇傾城。
他看了一眼孟懷遠,眼中有疑惑。
孟懷遠卻是無奈地笑了笑,表示他也不知道。
“哦。”蘇傾城大可一句,情緒突然就有些低迷。
蘇華年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像小時候一樣親昵。
蘇傾城擡眸看着他,眼中有淚珠,看起來真的是十分可憐。
蘇華年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跟着痛了一下:“你可是在擔心沈香合入宮一事?”
“小哥也知曉了?”蘇傾城自然不隻是擔心這件事,更主要的是祭祀一事。
但是……
她看了一眼一旁沉默坐着的孟懷遠,隻能将問題吞了回去。
順着蘇華年的問題繼續聊。
“不必擔心,她整不出什麽幺蛾子,恐怕不用你出手,她就是一枚廢子了。”
蘇華年自然早就已經從蘇傾城這裏知道了沈香合和何人相像。
也正是因爲知道,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才如此肯定。
蘇傾城點了點頭,沒有反駁。
想也知道,其實最不想沈香合進宮的人,就是沈皇後。
當初沈皇後想要将沈香合送進宮,是因爲在宮中,她的地位,随着邵鳴笙的遠離,已經越來越不穩妥了。
她想要送一個可以得到邵鳴笙寵愛的沈氏女進宮。
然而,她隻是想要送一個沈氏女進宮分寵,而不是想要一個懷孕的沈氏女。
可以說,沈香合這個孩子,的确讓她如願以償的進了宮,但也讓她沒了活路。
沈皇後是沈傳赢的庶妹,而這個沈香合,卻是沈傳赢的親生女兒。
這兩相比較,親疏關系,自然是明顯。
而且如今邵鳴笙正值壯年,有可能還能在這個皇位上坐幾十年。
那個時候,如今還在沈香合肚子裏的孩子,也已經成長起來。
那麽,在那個時候,鬥赢了其餘家族的人,還得内鬥。
這種事,沈傳赢或許會想,沈皇後卻未必。
故而,沈香合進宮,蘇傾城倒也沒有特别擔心。
與其說她擔心,不如說她氣憤。
她并沒有要邵鳴笙一輩子守着她,這畢竟不現實。
可是,在她被擄走期間,他居然……
别的女人還好說,偏偏是沈香合。
對于這個長得像伽嬌的女人,她并沒有什麽擔憂。她擔憂的是伽嬌。
當初她能夠那麽快得到邵鳴笙的寵愛。
第一,是選擇了“碎芳齋”。
那一次沈直讓人害她,結果被邵鳴笙所救。
恐怕當時邵鳴笙想要去的地方,就是“碎芳齋”。也是因此,她才會如此幸運。
否則……
第二,她和邵鳴笙感情有新發展,就是在冷宮。
那是伽嬌自盡的地方,在那裏,邵鳴笙吻了她,然後……
或者說,追溯得更遙遠,就是因爲她氣質和伽嬌相似,才被邵鳴笙迎進宮。
對于這個已經死去的女人,蘇傾城的心情十分複雜。
她因爲她而步步高升,卻總是不希望成爲她。
如今看來,她做得很好,至少邵鳴笙已經願意踏進“碎芳齋”了。
不過,如今一個沈香合,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傾城知道。”
***
出了蘇傾城的禅房,蘇華年朝着孟懷遠一拜:“舍妹今日無禮之處,還請孟兄勿怪。”
孟懷遠回了一禮,他們身後的小僮替他們撐着傘,風雪并不大,隻是走出溫暖的禅房,外面的溫度,實在是很冷。
“咳咳咳……”孟懷遠突然連聲咳嗽,到最後,蘇華年都緊張了起來。
實際上,今日他們相約在一起暢談政治,卻突然聽說蘇傾城出了宮。
而正好這時蘇傾城的人給蘇華年送了信。
原本蘇華年是要獨自來的,然而孟懷遠卻道:“正好你我還沒聊完,不如路上一起,聽說此時出雲寺的紅梅開得正好。”
“好。”
蘇華年自然不可以拒絕,最後隻能應下。
來的路上,在馬車中,孟懷遠還好,沒想到下了馬車,一見到風雪,他就連聲咳嗽。
“孟兄還好吧。”
“讓蘇兄見笑了。”
孟懷遠苦笑一下:“懷遠自己的身體不中用而已,至于俪嫔……”
他說着,頓了頓,眼神有些奇怪,意味深長地看着蘇華年。不等蘇華年反應過來,他又是連聲咳嗽起來。
“孟兄,先别說了,讓小僮先扶你回去。”蘇華年扶住他,然後看了一眼孟懷遠的小僮。
孟懷遠隻能眼神表示感謝,被小僮攙扶着,送到了東區男客所在的禅房。
蘇華年沒有跟上去,他站在原地。
目光看着這片被雪覆蓋的區域,不知想到什麽,表情到最後,已經冷然了不少。
他朝前走了幾步,走出傘遮蓋的地方,擡頭看着天空。
密集的風雪,讓他無法看清這片天空,但是蘇華年專注的目光,卻讓人覺得,他似乎看清了這片天。
最後,他的目光又落到了蘇傾城所在的禅房,眼神有些憂傷,有些歉疚。
到最後,和小僮一起,離開了這裏。
背影看上去,很是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