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時額角有汗滴,似乎是趕過來的。
他雙眸清澈,清俊的面容上,沒了平時的溫和,挂滿了急色。
看到這樣的他,蘇傾城忍不住心頭一暖。她坐在一旁擺放矮桌的榻上,臉上笑容柔弱。
她指了指地上的矮****公,我很好,請坐。”
明時看到蘇傾城蒼白的面容,心口一痛,他慢慢将自己的呼吸調整好,才規規矩矩給蘇傾城行禮:“奴才失禮了,恭賀娘娘,喜孕龍子。”
蘇傾城聽到他的話,面上的笑容突然就淡了,仿佛是一朵花,就這樣突然沒了生機。
明時敏感,幾乎立刻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兒,忍不住向她靠近了一點。
“娘娘,你……”
蘇傾城看向他,苦笑了一下,然後眼角的淚水,滑落下來:“這個孩子,不能活到出生的。”
她的話,讓明時忍不住一驚。
“這個孩子,和我無緣。”
她面色凄楚,讓明時面色變化了好幾下。
玲華在外堂聽到這句話,忍不住捂住了唇。
她怎麽也沒想到,蘇傾城就這樣告訴了明時。
怎麽會這樣?
玲華雖然知道明時這段時間幫助了他們極多,但是這個消息這麽重要,怎麽也……
這可是連相國大人都不知道的消息。
“你不必驚訝,小主這麽做,自然有她的道理。”離寞端了一小盆櫻桃進來,淡然道。
“可是,小主這樣,會不會太冒險?”玲華對明時有好感,這樣可都沒想過,将這個消息告訴他。
哪些事能說,哪些事不能說,她還是知道的。
離寞搖了搖頭:“小主想的,你我可全都能猜到?”
玲華聞言,忍不住看了離寞好幾眼,最後才問道:“話說,這幾天你待在宮外,都幹了些什麽,這一次回來,好像精明了不少。”
離寞聞言,趕緊避開她的眼神,“哪有什麽。”
玲華覺得不對勁兒,可是爲了不打擾堂内的蘇傾城和明時,她沒有繼續問。
反而說道:“這段時間,我們一定要小心,你沒在宮裏的這段時間,宮裏發生了不少事。”
“嗯。”離寞點了點頭。
“這一次小主有孕,雖說……”玲華說到這裏,忍不住頓住了話,臉上有些凄然,“不能讓其他人,破壞了小主的打算。”
“當然。”離寞點了點頭,她已經想好,誰想要害蘇傾城,就得踏着她的屍體過去。
“好在皇上憐惜小主。”玲華歎道。
這宮裏宮外的人,因爲蘇傾城懷孕,都已經鬧了起來。
離寞搖了搖頭:“小主跟我說過,我們隻能靠自己,皇上靠不得。”
聽到離寞這話,玲華忍不住一驚,小主這話的意思,似乎别有深意。
她想了想,也覺得皇上可能靠不住。
“我們現在就應該防着各宮的人,那些人不可能放任小主懷着龍胎。”
“他們動手才好,不動手,小主才覺得不好。”離寞冷冷地道。
玲華心中驚詫離寞突飛猛進的想法,心中也很明白,恐怕這一次沒有保護好蘇傾城,離寞很是自責。
“嗯,我們一定要注意好。”
……
“娘娘這話,是什麽意思?”明時站在原地,一雙眼睛,灼灼地看着蘇傾城。
蘇傾城垂眸,看着自己的肚子,随即看向明時:“我的意思,明時公公不知嗎?”
說着,她慢慢站了起來,走到明時面前,将他的手握住。
她感受到他身體的顫抖,面上帶了一絲苦笑。
他将他的手,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這個孩子,我不想留,也留不住。然而如何送走他,需要公公的幫忙。”
說完,一雙明眸,就這樣看着明時。
他身上青衫有褶皺,這是一路快走留下來。一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在一瞬間,讓傾城有了自行慚穢之感。
她想到自己進宮以來,明時對她的幫助,就有些痛恨自己此時的要挾。
沒錯,她在要挾他。
她知曉明時對她好,所以利用這一點,反而要挾他。
在他的眸光下,她覺得自己太過卑鄙,忍不住退後一步,想要松開他的手。
然而下一秒,明時卻握住她的手。
他慢慢跪在她的面前,雙手捧住她的一隻手,擡頭看着她,神色虔誠。
“明時願意。”
他的動作,全然沒有一絲猶豫,有的隻是毫不猶豫。
“公公!”
蘇傾城蹲下身看着他,忍不住心頭一恸。
她從來不覺得利用别人有什麽錯。生活太過艱難,她所謀求的更是艱難。然而,利用一個處處幫助她的人。
這讓她本就已經開始被黑暗吞噬的心,又黑了幾分。
她變得,快面目全非了。
然而,明時似乎知道她心頭所想,忍不住将蘇傾城的手,放在心口。
他閉上眼睛,像是跪在佛前許願一般,充滿神聖:“明時很榮幸,能夠幫助娘娘。”
蘇傾城突然捂住嘴唇,眼淚落下。
明時睜開眼睛,将她的手放開,從懷裏拿出一塊帕子,似乎想替蘇傾城拭淚。
然而卻又突然放下手,低着頭,面上悲色明顯:“奴才……逾越了……”
世間萬千感情,明時拿不準自己對蘇傾城的感情。隻覺得,如果上天憐憫,就讓他永遠仰望她吧。
蘇傾城看着他,似乎一瞬間明白了什麽。
她突然握住明時拿手帕的手,聲音低低的,帶着哽咽:“麻煩公公了。”
明時全身一震,擡頭看着蘇傾城的臉,嘴角帶了一絲笑。
他伸出手,替蘇傾城擦拭眼淚:“小主别哭,好日子在後頭呢。奴才一定會,會幫小主的。”
他動作輕柔,手微微顫抖着,眼中神色堅定。
蘇傾城忍不住一笑:“嗯。”
這一刻,兩人之間的氣息是溫暖的。
這一路,再難走,有人陪着她一路走,多好。
“公公要走了嗎?”傾城看着明時。
“嗯,皇上今晚一定會來這裏的,小主,這條路,漸漸通了。”明時肯定道。
當初蘇傾城初入宮時,他給了她兩條路,如今兩月未到,這條路,就已經快開始了。
蘇傾城卻并不關注這個,她看着明時,心頭微微有暖意,走到一旁的妝奁前,從中取出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