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華年看了蕭清珏半晌,才坐到了剛才老人坐的地方,聲音清淺:“相國大人讓我看到這一幕,有何深意?”
他自稱“我”。
說實話,他并不喜歡蕭清珏。
當初讓他來大涼救他的,是邵鳴笙,如今他也正爲邵鳴笙辦事。
但是,最初和他達成協議的是這人。
不管他願意與否,他的确欠了蕭清珏不小的人情。甚至,他已經不得不聽這個男人的話。
他最寶貝的妹妹,在他的手下。
“本相沒有别的事情,隻是有關于她的事情想要和你說。”蕭清珏揉着頭,并沒有刻意看向蘇華年。
這個“她”,自然就是指蘇傾城。兩人雖然沒有明說,但都明白,
比起剛才在老人面前的正襟危坐,如今的他,看起來才有幾分疲憊。
見到這樣的他,蘇華年突然笑了起來:“今天相國大人,似乎格外繁忙。”
蕭清珏向後微微靠着,雙手交叉,神态威嚴:“你知道了。”他語氣不變。
“嗯。”蘇華年點了點頭,半晌又道,“我替傾城多謝相國。”
今天蕭清珏殺了一批人,這件事雖然沒有對外公布,但是已經有不少人開始注意。
“我擔心,如今已經有不少人注意到情況不對了。”
蘇華年皺了皺眉,他不再和蕭清珏對立,如今他們有共同的目的——都希望蘇傾城可以平安。
蘇華年并不是心慈手軟之人,否則江源一帶的貪污案,也不可能以那般速度被偵破。
爲了蘇傾城,他并不覺得那些死去的人無辜。
“嗯。”蕭清珏點了點頭,語氣深沉,“本相擔心宮中會生變。”
蘇華年面色猛地一變,抿了抿唇:“不瞞相國的話,今天皇上曾經召臣入宮……”
本來蘇傾城被綁走這件事,越少人越知道好,但邵鳴笙并沒有打算瞞蘇華年。
蘇華年很多時候都覺得,魏帝很适合執掌天下,至少比如今野心勃勃的蕭相國更合适。
不過這些話她自然不能夠這個時候說。
“……隻要皇上在宮中,應該不會出什麽事。”
蕭清珏似乎沒發現蘇華年差别對待的态度,直接俯身,将地上的一封已經拆封的信撿了起來,扔給了蘇華年。
蘇華年一接過,看了看信上寫的東西,面色猛地一變!
皇上已于申時初(下午三點)出宮,不知所蹤。
這是信紙上的話。
很明顯,這是蕭清珏在宮中的釘子傳出來的消息。
如今蘇華年在乎的,并不是蕭清珏在邵鳴笙身邊埋的釘子是誰,而是擔心宮中此時怎樣了!
“因爲下人的疏忽,本相拿到這封信的時候,已經是酉時(晚上十點)末了!”
蘇華年面色更加難看了幾分,也就是說,蕭清珏也是在一刻鍾之前收到了這個消息。
難怪會那樣緊急地召他過來,恐怕剛才那個老者的出現,都不在蕭清珏的預料之中。
如今蘇華年在京中,是住在相國府中,他的府邸,邵鳴笙似乎并不想随便賜予。
蘇華年明白,這一切都是因爲我蘇傾城得寵,邵鳴笙才會如此照顧他。
“那如今宮中……”蘇華年覺得心口泛涼。
蘇傾城被綁走,他已經十分心急,哪怕面上不顯。如今情況更是糟糕,一旦被有心人發現,宮裏的蘇傾城是假冒的……
他忍不住微微戰栗,那個時候,邵鳴笙也保不住傾城了。
“相國有什麽好辦法?!”他強迫自己冷靜,仔細思考對策。
立刻,他将希望放在了蕭清珏身上,既然他讓他來,那麽……
“這件事,我并不方便動手,皇上那兒……”
蕭清珏沒有明說,蘇華年便已然明白。
很明顯,蕭清珏此次殺了那些侍衛,多多少少讓邵鳴笙對她和蘇傾城的關系産生了懷疑。
更甚者,他已經……
蘇華年猛地站起身,就要往書房外走去。
“留步!”
蘇華年頓住腳步,轉身行禮:“臣需要下去安排一下,臣不能看着妹妹陷入危機,卻什麽也不做,這不可以!”
“你有何辦法,就這樣在宵禁之後,闖入宮中?你是活的太久,想要送把柄到沈家宋家那些人手裏,好讓他們到皇上面前參你一本?!如果是,你現在就可以離開!”
蘇華年的步子就這樣停住,雙拳緊握,半晌後一拳砸在了門上!
門應聲而碎,外面雨聲沒了阻礙,瞬間越加大了起來。有寒風夾雜着濕氣飄進,讓蘇華年的衣擺微微上揚,平生多了幾抹蒼涼之意。
“那怎麽辦?她是我的妹妹!”
且不說兩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就說這件事涉及邵鳴笙年輕時候的一些事,蘇傾城就兇多吉少。
最怕邵鳴笙爲了保伽涯和伽塔,犧牲掉蘇傾城。
蕭清珏看了一眼院子中被風雨打的有些狼狽的樹。腦海中突然響起那一晚。
那一晚,他剛剛和她決裂,卻又忍不住去她的院子中,像一個毛頭小子一般,淋了半天的雨。
“别擔心,還有一個人,會幫我們的。”蕭清珏臉色并不怎麽好,但好在還算鎮靜。
蘇華年轉頭看了他一眼,也沉默着。蕭清珏恐怕在擔心,這一次隔了這麽久,才知道邵鳴笙秘密出宮的事,是邵鳴笙對他有所防備。
“你說的是?”蘇華年聰明的沒有多問消息的事,反而好奇蕭清珏口中會幫他們的人。
他想要确認,那人可不可靠,如果實在不行,他甯願親自進宮,也不讓假蘇傾城的身份被曝光。
蕭清珏站起身,慢慢走到門邊,站到他的身邊,看着窗外的風雨。
“放心,那人是她選的,你一定要信她的眼光。”
蘇華年微微一愣,竟不再多說什麽。
人們一直都說,他才是蘇家兒子中最聰明的,但是蘇華年卻比誰都清楚,蘇傾城的智慧。
如果她不是女子……
他看了一眼蕭清珏,蕭清珏此時目光幽深,看着大雨,讓人琢磨不透。
或許,傾城爲男子,對手将會是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
“好!”
蘇華年盡量讓自己放輕松,然後也同蕭清珏一樣,在破碎的房門前,看着被風雨肆虐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