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打在身上,說不出的冷,直到出了“蘭苑”,走到那池水邊,她才猛地跪了下來。
河水倒映出她狼狽的身影,卻模糊了她臉上的痛苦。
她不應該難過的,她隻是除去了一個想要害死她的人。隻是知道了一些,她心底深處,或許早就有了答案的事兒。
可是,她爲什麽這麽想哭呢?
那是因爲,哪怕她再不願意承認,她也變了。
這條複仇的道路,注定堆滿一地的枯骨。
她仰頭,看着這陰沉了一個多月的天空,大吼:“老天爺,你告訴我,你告訴我,究竟爲什麽這麽對我。我做錯了什麽……”
到最後,那些聲音,隻能在心中發出。
她蜷縮在地上,雙手環抱着自己,閉上眼睛,神色說不出的疲憊。
她在祈求老天爺,讓這場雨下得再大一點兒吧,讓這片世界,沉下去,永遠的沉下去。
突然,她感覺她整個人都被抱了起來,然後整個人,被圈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熟悉的龍涎香,讓她整個人微微一愣,睜開眼睛,就看到一雙壓抑着怒火的眼睛。
“蘇傾城,你就是這麽對自己的!”
邵鳴笙緊緊抱着懷裏的女人,剛才看見他躺在這裏,他的呼吸幾乎在瞬間停止。
明明隻是一個女人,可是在那一刻,他清楚的知道,他害怕了。
哪怕并不明顯。
蘇傾城雙眼朦胧,雨水淚水粘在她的長睫上,更讓她顯出幾分楚楚可憐。
“陛下。”
邵鳴笙心頭一蕩,隻覺得整個人似乎都被這一聲輕呼給惑了神智。
他低下頭,和她的相抵:“你是朕的女人,所有一切,都是朕的,沒有朕的允許,你不能損害任何一樣。”
蘇傾城想要笑,她想說,她是自己的。哪怕是帝王,也沒有辦法,讓她臣服。
可是,她卻知道,她不能說,因爲這個男人,是她費盡心機,謀奪而來的。
她伸手,環住他的脖頸,溫順地靠在他的胸口:“聽陛下的。”
邵鳴笙擡起頭,心裏因爲她的回答,有片刻的歡喜。可是在觸及到她被雨打濕,黏在身上的衣服時,眼中又有怒火浮現。
抱着她,猛地轉身,差點兒撞到正伸直老手,爲他們撐傘的王德全。
“回……”邵鳴笙剛想說回宮,可是又想到這是何處,便低頭輕聲問,“你住在何處?”
蘇傾城聞言,擡頭輕笑,雙眼迷蒙:“住在将軍府,我父親是護國大将軍。”
邵鳴笙一愣,随即面上多了幾分憐惜,她低頭,輕吻她的額:“放心,朕會護你的!”
“何人在那裏,見到陛下,怎麽不過來行禮!”王德全尖銳的聲音響起,讓遠處的身影趕緊上前。
“參見陛下,陛下萬安。”
邵鳴笙擡頭,擔憂地看了一眼蘇傾城,她此時,明顯已經意識不太清楚。
“你是何人?爲何鬼鬼祟祟?”
他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是柔和的,卻因爲常年的處于高位,自帶了幾分威嚴。
“陛下,奴婢是蘇姑娘的貼身侍女。”離寞低頭,心中卻擔心蘇傾城的處境,誰也沒有想到,邵鳴笙會突然出現。
邵鳴笙一聽,心中一喜,面上卻沒有變化:“你趕緊起身,帶朕去你姑娘居住的地方,王德全,叫人下去宣太醫。”
王德全驚訝地看了一眼邵鳴笙,最後又隐晦地瞥過蘇傾城。
他最是了解這位大魏的帝王,他的話聽起來似乎沒什麽不對,可是這語速……卻讓人琢磨了。
“諾。”離寞和王德全皆領命。
等到了後院,離寞立刻讓人熱水,想給蘇傾城擦拭身體。
可是,誰知道,此時似乎已經沒了意識的蘇傾城,居然緊緊地拽着邵鳴笙的衣服,離寞甚至看見了其上的褶皺。
心中惶恐不安時,卻見邵鳴笙臉上沒有絲毫在意。
松一口氣時,也明白,恐怕就算邵鳴笙納蘇傾城,有别的原因,可是多多少少也有一絲真心的。
可是,如今煩惱的是,這應該如何給姑娘沐浴?
邵鳴笙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女子,目光在她身上掃過,瞬間暗沉了幾分。
“朕在旁邊守着也可。”
離寞一驚,有些結舌:“陛下,這……這不好吧。”
邵鳴笙收回落在蘇傾城身上呢視線,淡淡地看了離寞一眼:“她是朕的女人,既然如此,你有何意見?”
離寞面色一白,不再多言,趕緊下去爲蘇傾城準備熱水。
待一切準備就緒,離寞準備爲蘇傾城脫掉衣服。但是,看着蘇傾城抓住邵鳴笙衣服的手,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這脫衣服,這手怎麽也得放開吧。
就在她還在糾結的時候,邵鳴笙直接一用力,蘇傾城的衣服,便已經成爲碎屑,整個人暴露在了空氣中。
離寞快速看了一眼邵鳴笙。卻發現,他的目光并沒有落在蘇傾城身上,反而看着室内的玲珑架。
她心中暗暗稱奇,能對這樣的蘇傾城,視而不見,真不愧是帝王!
蘇傾城睜開眼睛的時候,映入雙眼的,是熟悉的天青色床帳。
她想開口,可是卻發現喉嚨很疼,幾乎在一瞬間就明白,她這是得了風寒。
“離……離寞。”
她輕聲喚道,很快就有急切的腳步聲響起,床帳被人從外面撩開。
蘇傾城擡頭看去,心裏一驚,随即嘴角帶着嘲諷的笑:“相國大人,有失遠迎。”
不知是因爲她那沙啞難聽的聲音,還是因爲她的話,總之蕭清珏面色很難看。
他紅衣招搖,眼梢沾了绯色,表情卻冷酷不已。
他低下頭,仔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開口:“後日進宮。”
蘇傾城整個人一震,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邵鳴笙抱着她的場景,垂眸掩飾掉眼中的情緒:“遵命!”
“哼!”
蕭清珏惱怒,竟是直接甩袖走出了房間。
她揉了揉頭,突然有人給她輕按太陽穴,她整個人一震,猛地抱住這人。
“玲華,你回來了。”
玲華青衣飄然,輕輕應了:“嗯,玲華回來了。”
蘇傾城睜開眼睛,笑着看着玲華,待看到她完好無損時,笑容更是美了幾分。
離寞突然走了進來,語氣斟酌:“姑娘,‘蘭苑’那位,殁了。”
蘇傾城臉上笑容一僵,雙手緊緊抓着被子,過了許久,才松開。
她起身,淡淡開口:“我該進宮了。”
魏宮,蘇傾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