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氏歎了一口氣,同樣蹲下身:“傾城姑娘,是我先要害你,你沒錯。”
蘇傾城擡起頭,眼淚停不下來:“你還要騙我。”這樣七竅玲珑心的女子,怎麽會不知道,她身邊跟着人。
“你沒有想過要害……害我。”
淩氏笑了笑,幹涸開裂的唇,潔白的牙齒,這一刻的她,卻無比奪目:“他那麽愛你,我怎麽可能傷害你。傾城姑娘,你可知道,那天他在你房間歇息,是什麽日子?”
蘇傾城頓住,那一晚……是她在正房時,薛氏提起的。
可是,無論是玲華,還是離寞,對于那天的日子,都是不知情的。
“你果然不知。”淩氏語氣有些幽幽。
她的目光放遠,卻又似乎隻是落在那滿園蘭花上,讓人琢磨不透。
“雖然我們都不知道那一天是什麽日子,可是往年的那一日,相國都是獨自在書房中度過的。”
淩氏的目光看向蘇傾城:“那一天,他總是格外的哀傷。”
蘇傾城身體一震,她站起身,轉身就要走:“不,不,不是的,他對我隻有利用,隻有利用!”
“傾城姑娘。”
蘇傾城腳步一頓,而身後,淩氏的丫鬟早就拿出一把傘,替她撐着。
“傾城姑娘,你明白的,雖然我猜不到那一日。你和相國之間發生了什麽,可是,你問問自己的心,他那一天,是不是不對勁兒。”
淩氏眼淚緩緩落下:“有時候,我真羨慕你,他那樣的男人,如果不是真的在乎,又怎會讓你看到他的脆弱。”
蘇傾城臉色煞白,天上猛地滑過一道閃電,似乎不止劃開了那陰沉的天幕,也在同時,劃開了她冷漠平靜的外表。
“傾城,我回來了。”
“傾城,傾城……”
“你笑起來真好看。”
“我累。”
蘇傾城整個人搖晃了一下,好在離寞及時扶住她,才沒有摔倒。
她眼睛酸澀,竟是流不出淚了。開口。聲音亦是有些嘶啞:“哪怕他是真的愛我,那又如何?”
淩氏上前兩步:“如果他真的愛你,你就能給他幸福……”
“不!”蘇傾城猛地回頭,面上表情痛苦,“我要的,不是這樣的愛,或許我曾經真的對他有過希望,可是他對我做的那些事,同樣在給我不斷創造傷痕!如果這份愛,讓我們兩個都痛苦,那麽我不要!我蘇傾城!不稀罕!”
寒風吹過,蘭花瓣落,被雨打進泥土之中,最後隻能成了這片大地的養分。
她慢慢站直身體,擦拭掉眼淚,神色高傲:“我蘇傾城需要的愛,不是蕭清珏能給的,既然如此,我甯願和他,再無瓜葛!”
淩氏面色蒼白,竟是受了極大打擊的模樣。
“不在乎,不在乎……”
淩氏突然大哭出來,雙眼之中,第一次出現了嫉妒。
“蘇傾城,爲什麽,爲什麽我心心念念的寶貝,在你眼中,居然不名一文,老天爺真不公平。”
蘇傾城視線冷漠,她看着面前這個狀似瘋狂的女人,心中酸楚。
“爲了他,我放棄青梅竹馬的婚事,進了這相國府爲妾。爲了他,哪怕我知道我的身體,不适合懷孕,也想要給她孕育一個孩子。爲了他,我哪怕死在他的示意下,也無怨無悔。”
她猛地跪在地上,猛烈地咳嗽起來,最後直接吐出了一口鮮血。
“夫人,夫人,你沒事兒吧,叫太醫,叫太醫!”淩氏的丫鬟面上已經有淚在,神色凄楚。
“夫人,你堅持一下,奴婢一定給你找太醫來!”
蘇傾城也被面前這幕場景,給驚了一下。
淩氏吐血的時候,她的腳往前邁了一步。
淩氏抓住丫鬟的手:“不必了。何必再害一條人命,那個爲我診治的孫太醫,恐怕已經被相國……”
蘇傾城聽到這話,猛地閉眼,那個診出淩氏懷孕的太醫,也死了。
難怪這段時間,以蕭清珏權傾朝野的身份,也沒見到什麽人來府裏道喜。
想來知情的人,都被處理得差不多了。而她手上的鮮血,也越來越多。
“傾城姑娘,我不求你多愛相國,隻希望,未來如果有機會的可以不要傷他太深。剛才對姑娘的無禮,還請姑娘不要介意。”
她這句話,說得已經極其費力,蘇傾城心中不忍,卻還是撇開頭:“傾城隻不過是相國大人手中的一顆棋子,又怎會有你口中說的那一刻。”
淩氏笑了笑,在她看來,或許蘇傾城如今處境不好,可是這樣一個女子,未來又怎會平凡?
“傾城姑娘,就看在,今天我落到這個地步,有姑娘在後面推動的份兒上,還請姑娘答應我!”
蘇傾城唇色煞白,眼睛中有痛苦之色。
沒錯,是她!
實則,她隻是猜測而已。那一盆蘭花,她曾經在一本孤本上看過,是一種極其罕見的蘭花。
世上能識此花之人,恐怕不會超過兩手之數。
這種花能夠讓女子不孕,聞得越久,就越容易不孕。就算僥幸懷孕,恐怕也會流掉。
而她又想起,曾經玲華說過,淩氏對蘭花,特别熟稔,當時她就在想,或許這個府中,有機會懷孕的,就隻有她了!
當然,當時她也并沒有想過,淩氏會懷孕,畢竟誰也沒有想到,天底下會有這麽巧的事。
而她說給孔氏聽的那句話中,隐藏的陷阱,就不是針對她已經懷孕。
事實上,那句話,隻是給了孔氏一個方向,她相信,隻要淩氏傳出懷孕的消息,那麽馮氏這位正牌夫人,就不會坐以待斃。
誰知道,天下居然真的有這麽巧的事,她居然真的有孕了!
這也讓她的手上,又沾染了一個嬰兒的血。
她閉上眼睛,猛地揮掉離寞打着的傘,任自己暴露在這漫天大雨中。
離寞一驚,卻選擇不上前,她知道,這個時候,蘇傾城很難受!
“我答應你。”
說完,她轉身,慢慢向“蘭苑”外走去,身影搖晃。
“傾城姑娘,請問,你明知道我可能會提的要求,爲何還會來這裏?”
蘇傾城頓了頓,待她再次向外走時,風雨才帶來她的話。
“因爲,我并不讨厭你。”
淩氏一聽,萋萋笑了起來,女人之間,何必相互爲難,終究誰都有誰的苦。
眼角,清淚低落,落到一片蘭花花瓣上,轉瞬被雨打掉,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