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傾城對她的态度感到奇怪,卻又想到如今還在寺中等着她的人,頓時眼眶微熱:“你是他……”
少女直接從階梯上往下一跳,蘇傾城輕呼一聲,誰知那少女卻平穩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這少女,竟是會武功的!
“我叫林竹可,是木頭臉未來的娘子!”林竹可昂了昂下颔,神色理所當然。
蘇傾城卻是愣住,許久才反應過來林竹可口中的“木頭臉”是誰,剛要開口詢問,那邊的沈直已經叫嚣了起來。
“來人,把這賤人給我抓來,居然戲弄本公子,本公子一定要讓她生不如死。”
蘇傾城見那沈直面色猙獰,心中一緊,想要拉住林竹可,林竹可臉上卻已經閃過興奮。
隻見她将衣袖給撩了上去:“本姑娘已經很久沒有活動了,你們這些臭男人,一起上吧,看本姑娘不把你們打的爹娘都認不出!”
說着,不等那些兇神惡煞的侍衛們沖上來,她就已經沖了上去。
然後……
看着地上七零八落躺着的侍衛,林竹可面上閃過一絲無趣,直接看向此時已經傻掉的沈直:
“還有沒有身手好點兒的,本姑娘才使出一層本領呢!”
那沈直聞言,頓時吓得魂飛魄散。
因爲身份的原因,這宣定城中絕大多數人,都會顧忌他的身份,他何曾受過這樣的輕慢。
可是,他連生氣都不敢,這幾個侍衛,身手他最是清楚,絕對已經算是一流,卻幾下就被這嬌俏少女打倒在地。
由此可見,這少女的武功之高,超乎他的認知!
他急忙後退,卻不願下了面子,指着林竹可:“你……你給我等着!”
結果林竹可嬌哼一聲,作勢要上前,吓得沈直轉身就跑,這個時候,他哪裏還記得什麽孟家表小姐。
他覺得,他不跑,這仿佛鄉野走出來的少女,定然不會手下留情!
“哼!隻會叫嚷,不知道自己上呀?!”
林竹可對着沈直的背影揮了揮拳頭,就轉過身,對着蘇傾城揚起了一抹甜甜的笑。
“傾城妹妹,木頭臉在上面等着呢,我們快走吧!”
蘇傾城聞言,身體一顫,深吸一口氣,鼻頭有些發酸,卻依舊揚起了一個笑容:“好!”
“走吧走吧。”林竹可歡喜,這個來接蘇傾城的任務,可是她好不容易求來的,這下子沒辦砸,待會兒她得好好吹噓吹噓!
“蘇姑娘……”
王琳兒突然上前一步,攔住蘇傾城。
蘇傾城面上帶了溫和的笑,可是無論怎麽看,都涼薄如水。
“王小姐這是,有何事兒?”
王琳兒深吸一口氣,怯怯地看着林竹可一眼,這才開口:“蘇姑娘,請你相信,琳兒絕對沒有欺辱姑娘的意思。”
“哼!”蘇傾城還沒開口,離寞卻已然開了口,“如果不是你,我家姑娘何必被人用言語侮辱……”
離寞還想再說什麽,蘇傾城卻拍了拍她的手,制止了她的話。
她轉頭看向王琳兒:“傾城命薄,這些早已習慣,王姑娘放心,傾城并沒有将此放在心上。”
這句話七分假,卻也有三分真。
流言蜚語這些,她早就已經習慣,想當初,在大涼之時,民間之人,就已經傳過她和李敏然的事兒。
可是真相是,她和李敏然在那之前,都隻是君子之交。
他們大多生存不易,便編排那些高位之人,以此來打發時間。
如果她都要在意,在被貶那一刻,就應該拿三尺白绫,繳了脖子。
說不定司徒宣湛看在她三年真心付出的份兒上,給她一個好名聲。
聞此言,王琳兒面色微變:“蘇姑娘……”叫了一聲,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畢竟剛才沈直開口侮辱蘇傾城時,她因爲心中顧忌,并沒有開口爲她解圍。
直到那女子坐上一頂軟轎,上山之時,她才回過神來,輕輕一歎。
“小姐,你何必對她那麽客氣,就算傾城之姿又如何,左不過無依無靠……”
“皎月。”
王琳兒輕輕一喚,皎月就白了臉,不敢再開口。
她隻聽見王琳兒幽幽的聲音,仿佛是從遙遠的遠方傳來,落在她的心頭。
“她有才有貌,又心智過人,豈是那甘于平凡之人?就算她想要平凡,那血海深仇,又怎能如她所願?”
皎月聞言,心中一“咯噔”,有心想要反駁,可是腦海中浮現出那女子從馬車上下來的那一幕。
她記不得她的面容,卻猶記她衣裙的光,晃了不知多少人的眼,仿若展翅的鳳,高傲、神聖……
王琳兒自然不知,她今日所言,會以那樣傳奇的姿态開啓,讓她永生難忘!
出雲寺既是國寺,莊嚴肅穆的同時,又有着低調的華貴。
身在人世,哪怕是佛門之地,又怎能跳出人生六苦?又怎能跳出這浮華紅塵?
所謂清淨,不過是世人心空時,爲自己尋的一絲慰藉罷了。
當蘇傾城看到,那白衣翩然,坐在桃花林中飲酒的男子時,眼淚再也忍不住,簌簌落下。
仿佛一場蓄謀已久的宣洩,濕了衣襟,滑過臉頰,落在衆人心上。
看到這一幕,離寞忍不住心酸。
她雖跟随蘇傾城不久,卻也明白,她看似柔弱,卻心智近妖,多謀善斷。
那些藏在她心中的苦、痛、責、傷,都被她掩在心底最深處,讓她無從探究。
那自斟自飲的男子,似有所感,轉頭看了過來,随即站起身,朝着她,溫潤笑着。
從别以後,幾回夢缥缈,執手若無,淚濺花上。
他臉上的笑太過溫柔,他五官線條清晰,仿佛鍾乳石壁上低落的石乳,經過千百年的雕琢而成的藝術品。
俊逸得,讓人見之難忘!
蘇傾城突然向前奔去,衣角在陽光下,仿若無數蹁跹的蝶飛舞着,将這滿山桃花,映襯得黯淡無光。
直到落入他的懷抱,蘇傾城才敢放聲痛哭:“小哥!爹爹死了,大哥死了,二哥死了,奶娘死了,所有人都死了,都是我害了他們!”
離寞和林竹可對視一眼,都選擇轉身走遠,并且爲他們僻出一塊清淨之地。
這是屬于蘇家兄妹的團聚,與她們沒有關系。
也無法扯上關系。
因爲,那些蝕骨的疼痛,她們未曾感受,便永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