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珏神色有些詭異,靜默不語。隻低頭飲酒,卻始終不曾再擡頭看那場中輕舞的女子。
“子行,子行,這女子如何?”孔湛湊近魏遠方身邊,語氣暧昧地說道。
魏遠方神色有些低沉,不斷地飲酒,一杯接着一杯。
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怒氣,這怒氣自然不是對孔湛,而是對蕭清珏的!
歌姬?
雖然他未曾和這女子交談過,可是這女子隻從氣質上看,就不是那些逢人便賣笑的歌姬。
蕭清珏居然如此行徑!
他心中怒火升騰,目光卻緊緊随着女子的舞動而移動,對于孔湛的話,隻含糊地點了點頭。
孔湛覺得沒有意思,轉頭看向坐在另一邊的沈仲,卻發現沈仲亦是專注地欣賞着歌舞,眼神似乎有些奇怪。
他聳聳肩,在他看來,這女子的确傾城絕色。可是他也隻是欣賞,沒有其他想法,在他心中,女子都一樣。
一舞畢,滿堂醒!
舞盡芳華,如夢似夢!讓人陶醉沉迷。
蘇傾城面色清冷,站定嬌喘着氣。
她大病初愈,又心神勞累,今日這曲“盈袖舞”沒有出錯,這已經是前面三天練習的結果。
沒錯,在那日和蕭清珏說挑明明白之後,蕭清珏就已經讓她在今日獻舞,隻是前幾日那幾日練習,都是避開了玲華。
那一日馬車内的哭訴,不過是一場戲罷了。
十六位白衣女子行禮退下,而那四位紅衣女子,卻将剛才跳舞時舞動的紅綢鋪在地上,一直延伸到了邵鳴笙的禦座之前。
蘇傾城調整好平穩好呼吸,隔着遠遠的距離,看向高座之上的大魏帝王。
此時他換上了一身明黃色的帝王服飾,比起紫色錦衣,多了不知多少貴氣。
在她看向他的同時,她确定,對方的目光也落在她的身上。
她嘴角揚起絕美的弧度,輕輕擡腳,就踏在了紅衣女子們鋪就的紅綢上。
這時,衆人才發現,蘇傾城竟是沒有穿鞋的,芊芊玉腳盈盈一握,晶瑩剔透,頓時讓不少公子哥眼都直了。
她一步步走向高座之上的帝王,步步生蓮。
她的紅唇唇色璀然,一張臉因爲笑容,柔和了不少。
如果說上一刻的她是仙子,那麽這一刻的她,就有了人間氣息。
她目不斜視,走到高座近前,盈盈一拜:“民女蘇傾城,拜見陛下,陛下萬安!”
這句話一落,場中空氣,有一息是靜止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高座上的帝王,原本帶笑的眸子,也因爲這句話而沉了下來,到最後,一張臉上,已經暗藏刀光。
“你說你叫什麽?朕沒有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蘇傾城含笑,似乎沒有察覺到帝王情緒的不對,剛要回答,結果一旁就有陰沉的聲音傳出。
“對呀,笑笑,你剛才說你叫什麽?”
蕭清珏的聲音在外人聽來,似乎很是平常,可是落在蘇傾城耳中,卻暗藏威脅,似乎她再說錯一句話,就會萬劫不複!
萬劫不複?
她已經是了。
蘇傾城諷刺的想到。
蘇笑笑,是蕭清珏給她的身份,想來已經有着無懈可擊的身世。
可是,蘇傾城卻不願意。
如今,她一無所有,唯一活着的親人也未曾見到。如果她再丢了她的姓名,她還剩下什麽?
所以,她今天說的是“蘇傾城”這三個字,而不是“蘇笑笑”這不屬于她的名字!
她紅唇微揚帶笑,眼神纏綿悱恻,身姿哪怕拜倒,也帶着别樣绯色,絲毫不見卑微。
她擡頭,對着高座的帝王開口:“民女蘇傾城!乃大涼原護國大将軍蘇華擎嫡女,原大涼聖元皇後,如今大涼的朝廷欽犯!”
此言一出,蕭清珏額上青筋浮動。而大魏的官員也都駭然。
隻有高座上的帝王神色深沉,讓人琢磨不透。而他身後站着的明時,面上卻藏着擔憂!
亂了,亂了。
這不是主子安排的戲碼!
呵。
連正輕輕笑了笑,好在衆人的目光都被罵跪着的女子吸引了去,無人注意他這兒。
如果這時他還猜不出今日那女子口中的主子是誰,他也坐不到這裏。
他的眼神,在這一刻格外明亮,卻不是和之前衆人被蘇傾城豔色所吸引的那種光,反而是一種期待。
他有些期待,她送給他的禮物了。也期待,她想要在他身上得到什麽。
心中高興,他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得來的就是一陣急劇的咳嗽,可是臉上卻帶着笑,狀似癫狂。
好在無人注意他。
“那個……那個……子行,沈二,我沒有聽錯吧,她……她是大涼皇後,啊呸,她是大涼廢後?”
孔湛覺得這個世界玄幻了,前一刻還以爲這女子,隻是一個長得花容月貌美,舞藝絕豔好的舞姬,這一刻就成了一國廢後?
魏遠方也滿面驚訝,驚訝過後,臉色就十分難看,眸中掩飾不住的擔憂。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沈仲拍了拍掌,眼中帶着侵略性極強的光,掃了一眼蘇傾城。
又看了場中衆人的表情,這才轉頭對魏遠方道:“子行,這蕭清珏送一個大涼廢後,還是大涼欽犯到陛下面前,居心叵測呀!”
魏遠方看了沈仲一眼,皺了皺眉:“沈仲,你想幹什麽?”
沈仲搖了搖頭,一雙眸子,如同黑夜中幽暗的寒潭,帶着魏遠方不知的深意:“你放心,我不會做什麽。”
他隻是對接下來的戲碼感興趣而已!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與大魏人的駭然驚悚不同,大秦使者突然站了起來,走到了蘇傾城身邊,繞着她轉了幾圈,想要觸碰蘇傾城,卻又小心翼翼地收回手,隻嘴裏喃喃,不斷重複着“果然是你”。
蕭清珏不管大秦使者的反應,直接走上前,和蘇傾城并排跪在了邵鳴笙面前:
“陛下,微臣并不知道她竟是大涼的欽犯,廢後蘇傾城。此前是微臣手下人在民間遇到她時,她原本稱自己爲蘇笑笑!”
蕭清珏聲音低沉,仿佛壓抑着被欺騙的憤怒,讓場中一部分人相信,他的确是被欺騙了。
可是大部分人卻不相信,蕭清珏何許人也,會被一個女子欺騙?
哪怕這個女子是豔名、才名傾倒天下都天下知的蘇傾城!
隻是沒有人當出頭鳥,去揭穿這漏洞百出的謊話。而是靜靜地等着高座上面色沉然的帝王發話。
這片空地在這一刻,氣氛壓抑到了極點,隻有大秦使者始終喃喃着“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