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蘇傾城睜開眼的時候,房間中就隻有她一人在。她神色微微有些怅然,翻了一個身。
鼻尖有淡淡的薄荷清香,以及酒的味道。那是他身上的的味道。
蘇傾城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眼,腦海中,那雙溢滿悲傷的眼睛,怎麽也忘不掉。
“咯吱。”
門從外面被打開,蘇傾城不再多想,将床帳撩開。
“姑娘果然醒了。”玲華帶着歡喜的聲音響起。
她走過來,将床帳綁起:“姑娘是想問主子去哪兒了嗎?主子他去上朝了,他在府‘養病’太久,皇上都不讓他逍遙了。不過主子離開的時候說了,讓姑娘好好休息,說,說……”
說到後面,就沒有說話,隻是偷笑着給蘇傾城擰帕子淨面。
蘇傾城被玲華一番自說自話給糗得不知道說啥,隻能幹笑着,任由玲華梳洗。
心裏卻想着,蕭清珏去大涼,定然是瞞着大魏人的,隻是不知道建永帝知不知道。
他去大涼,究竟有什麽目的?
真的隻是去找她嗎?
蘇傾城一聽玲華的話,腦海中突然就想起昨晚外面狂風吹的門“咯吱”作響,還伴随着閃電和雷聲。而她隻是抱着他。
她臉忍不住泛紅。
“哎呀,姑娘,奴婢知錯了,你可别生氣,否則主子回來會掀了奴婢的皮的!”
“啊?”蘇傾城眨眼,“你哪裏看出我在生氣?”
玲華語氣戲谑地道:“姑娘你臉都‘氣’紅了。”
蘇傾城表示:“……”
蘇傾城打定主意不和玲華說話,老實地吃着膳食,嘴角卻挂了一絲笑。
她眼睛中含着笑,恰似春風吹皺一池春水,盈盈動人。
他将她救出死牢,從病魔手中救下她,還帶她從大涼,來到了這相國府……
是他,給了她第二次生命。
而且,她在想,他悲傷之時,想到的是她,那麽她能不能認爲,他是心悅她的?
蘇傾城突然擡頭,看着玲華:“玲華,我記得在來大魏的時候,我病得喝不下藥,後面爲什麽又喝下了?”說着,舀了一勺子燕窩喝下。
“哦!那個呀,是主子用嘴喂姑娘喝的!”
“噗……咳咳……”蘇傾城不斷咳嗽着,居然被嗆着了,臉忍不住發熱,居然是那樣!
我的天!
蕭清珏究竟是怎樣的人?那幾天馬車上的相處,居然還能不動聲色?
“姑娘,你慢點兒喝,奴婢不會和你搶的。”
蘇傾城:“……咳咳……咳咳……”
“哎喲喂,這是怎麽了?玲華姑娘,蘇姑娘是怎麽了?”
蘇傾城剛剛止住咳,就有一個打扮規矩的嬷嬷走了進來。
蘇傾城頓時尴尬了,正不知如何回答的時候,玲華開口了。
“原來是孫嬷嬷呀,夫人有什麽事兒找姑娘嗎?”
蘇傾城一愣,面色就清冷了一些。
這幾天在相國府中,雖然沒有出去,玲華卻也已經告訴了她不少事兒。
大魏的門閥世家中,除了沈、孟、林三家之外,就數馮、薛、孔、林四家爲最。
而巧合的是,三大世家之中,都有女入宮,而僅次于他們三家的四家,卻都将女子送進了深得建永帝信任的相國府!
馮家之女就是相國夫人,而其餘三家,都是側夫人,也就是貴妾的名分。
而當初馮家之女之所以能夠成爲蕭清珏的正妻,也正是因爲馮家的家主慧眼識珠,在蕭清珏名揚天下之前,就将女兒嫁了進來。
算起來,馮氏嫁給蕭清珏,已經五年了!
蘇傾城手指摩挲這盛燕窩粥的玉碗,五年之前,她還是一個尚未及笄的少女,卻也已經不是天真爛漫的年紀了。
那個時候,她已經幫助父親處理國事,更是初步發現了大涼朝政的弊端,那紙國策便慢慢成形。
而早在十歲那年,她的傾城美名,就已經傳遍天下。
可是,她心中卻對馮氏有一絲羨慕之情。
“姑娘,姑娘……”玲華見蘇傾城神色惶惶,幹脆轉頭對孫嬷嬷道歉,“孫嬷嬷,你也看到,姑娘精神頭不怎麽好,所以隻能改日再去拜見夫人了。”
蘇傾城回過神來,扯了一下玲華的衣物,才對着孫嬷嬷歉意一笑:“嬷嬷先走一步,傾城随後就來。”
“姑娘,你的身體……”玲華不贊同。
孫嬷嬷得了準信,一張肅穆的臉上也難得挂了一絲笑:“既然如此,奴婢立刻去回禀夫人。”雖然自稱奴婢,卻也不行禮,轉身就走。
蘇傾城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的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無名無分,能讓在相國夫人面前得臉的嬷嬷,自稱一句奴婢,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
可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孫嬷嬷卻突然轉頭,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看蘇姑娘梳的是婦人頭,想來姑娘已經有夫君了,不知姑娘打算在相國府住多久?”
雖是問話,可是不等蘇傾城回答,就已經快步離開了,腳步看上去,倒是有些輕快!
蘇傾城面色一白,若不是玲華及時扶住她,恐怕她就要倒在地上。
“姑娘!”玲華着急地道,“那個狗奴才,仗着是夫人的人,就不把姑娘放在眼裏,奴婢一定要告訴夫人。”
玲華以前是蕭清珏身邊的人,這府裏的主子,都要給她一些面子。
蘇傾城嘴角自嘲一笑:“玲華,這件事别在外面說,一個奴婢,再怎麽蠢,也不會當面編排主子的。”
她雖不是主子,可是有眼色的人都能看出,她地位特殊。
玲華也不是蠢的,面色有些難看:“姑娘的意思是,這一切是夫人的授意。”
蘇傾城慢慢站起身,躺到了美人榻上。
語氣莫名地說了一句:“誰知道呢,看來來了這大魏,我還是礙了别人的眼。”她的語氣明明很平淡,可是玲華偏生從中聽出了憂傷。
她心頭微軟,看了一眼蘇傾城。
此時她的眉微微皺着,有一股風流蘊藉之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那雙琉璃眸子正看着窗外,仿佛被蒙上了一層紗,讓人看不清她的想法。
右手無意識地搖着一把象牙扇,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她明明就近在咫尺,可是玲華心裏突然有一種感覺,似乎不注意,她就會乘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