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青城山的道觀,早就修整了幾次。
自從李雄正式拜了觀中老道範長生爲老師之後,爲了表現自己尊師重道,同時也是爲了倡導天師道,先後三次,派出了大量人手修繕和改建。
如今這一座道觀,占着半山腰之地,遠遠看去,屋舍連綿,怕是與宮室之地都能相比了。
實際上,不光是這幾座道觀屋舍,這整整一座山,如今都是蜀地天師道的地産了,那山中山下的獵戶和農戶,便都是道觀的佃農了,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大地主。
而如今在那蜀地朝廷裏面,更有不少出身天師道的官員、吏胥,在朝堂之上,也算是一股力量,他們爲了加深彼此之間聯系,明晰彼此之間的利益,那反饋和反哺這家道觀,就成了最簡單和直接的選擇。
發展到了現在,使得此山道觀,影響力和勢力輻射範圍,也越發濃烈。
當然,與之相應的,就是随着地盤的擴大,這相應的責任也就越大了,在引領蜀地道教的同時,還要擔負起維護一方水土的責任。
于是,原本還能逍遙天地之外,隻尋長生久視的老道士,卻也不得不擺下明燈,坐于觀中,聞氣明玄。
道觀正殿之中青煙袅袅,老道人坐于蒲團之上,面前擺着幾盞明燈,那煙氣在莫名之力的引導之下,慢慢凝聚起來。
立于門側的張玄,全神貫注的盯着那袅袅青煙,不時輕輕搖頭。
他已然能夠看得出來,那煙氣并非毫無章法,而是慢慢聚集起來,臨摹出了中原地圖,分割南北。
“這煙氣雖然是三分之勢,但其中西南蜀地卻是最弱,根基淺薄啊……”
他很快就看了出來,那煙氣所成之地圖輿圖,隐隐劃分三家,北方一家,東南一家,還有西南一家。
北方最爲凝固,雖是煙氣聚集而成,但看着卻好像是絲線纏繞一樣,幾乎快要凝結成實質了。
再看那東南,固然還是煙霧缭繞,顯得複雜無比,那煙氣和煙氣之間,還相互糾纏,相互影響,但卻多了一絲厚重的氣息,便是有威風吹過來,也不見潰散。
與之對應的,就是西南的那一塊煙氣。
這這片煙氣,看上去很是清明,沒有東南煙氣那種相互糾纏、分不清晰的感覺,隻是在地盤上卻比不上其他兩家。
而且但凡有風吹過來,這一片的煙氣就都會有所波動,甚至氣流稍微強一點,這煙氣都有分崩離析的迹象!
“到底還是根基不夠啊,那北地有錢有糧有兵有人,更有底蘊,有氣吞山河之象,而東南江左之地,到底占着一個正統的名分,無論如何都不至于徹底崩潰,唯獨這蜀地,乃是以反叛起家,竊據一地,而且國主還非中原苗裔。”
“這在氣運上先天就有劣勢,若是中原大亂,最後漢家衰退也還罷了,若是大亂之局,那蜀地可以偏安,南北各自争鬥,彼此削弱,隻要沒有那足以橫行一方的決定性勢力出現之前,都可以慢慢積攢力量,但問題是,現在的情況就是最爲不利的!”
“非正統、反叛起家,北地出現決定性的勢力,而且還擺明了要來攻伐,那這結果……”
張玄正在想着,猛然之間,一陣狂風吹來,直接攪動了正堂中的氣流,便見那煙氣凝聚而成的版圖,猛然間就發生了劇烈的變動,那北方一塊驟然壓迫過來,直接将東南和西南的兩家都覆蓋過去,其中東南碎裂了一半,而西南則是整個都被覆蓋了!
見到了這一幕,張玄先是一愣,繼而歎息,最後搖頭。
“看來你是已經看出這蜀地的氣運了。”
蒼老的聲音随之響起。
張玄循聲看去,然後恭敬行禮。
說話的人,正是那老道士範長生,他睜開了雙眼,歎了口氣。
“老師,不知蜀地之局,可還有改變餘地?”張玄走過去,垂首詢問。
老道士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是在北地待過的人,而且時日不短,甚至還見過那位冠軍侯,那依你之見,這改變餘地還有多少?”
他這個土地張玄,曾經去往北地。
當時還是李雄過來拜訪,請求範長生出山輔佐,當時範長生就提出了幾個要求,其中就是讓人将張玄送去北地。
張玄去往北地,本就是這老道士的一步算計,是他看出了那邊氣運有變,這才有所吩咐,而張玄過去之後,并未久留,隻是随後又去過幾次。
期間,他與那北地道教的傳人孫秀有了一定的交情,接着這個關系,在北地也經營出了一些人脈網絡——這道教的主張,倒也讓一些北地的士人、官員有了認同的地方,況且那煉丹、誦經,本來就需要有一定的經濟基礎,所以這些關系網,着實有不小的用處。
甚至在幽州改制的中間,靠着這個關系網,張玄也向陳止表達了一些看法,甚至被邀請過去,征詢了意見。
回憶了一番後,張玄如實回答道:“學生在北地所見所聞,皆可洗滌道心,見了那位冠軍侯,始知有生而知之者,更有天生聖賢。”
“便是如此了,”範長生歎息搖頭,“那位冠軍侯是個厲害人物,吾觀他這一路走來,不斷積勢,這氣運更是水漲船高,期間更有幾次危局,不僅安然度過,更是掠奪了北地群雄的氣運,如今此人大勢已成,積蓄了百年之運,還不滿足,要吞拿天下,這如何能夠抵擋?”
“難道真這般厲害?”張玄也是吃了一驚,他是知道自家這位老師,其實有一些玄妙之術,涉及玄虛氣運之道,更有通幽手段,那李雄這些年能這般順利,便有此番功勞,結果現在老道士也是一籌莫展的樣子了。
“也不是沒有辦法,”老道士沉吟了一下,“但卻不能治療根本,最多是拖延一下,讓李家有個選擇的時間吧,那李雄到底恭敬,我合該爲他謀一次。”
張玄卻從這話中聽出了一些其他的東西,不由擔心起來,正要說着,卻見老道士搖搖頭,隻是讓他去将人領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