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聞其詳!”北宮純這時卻被引起了興趣,居然不管其他,追問起來。
張賓卻也不奇怪,一副娓娓道來的樣子:“不知在北宮将軍心裏,這佛寺是什麽模樣?”
“佛寺?”北宮純愣了愣,然後回答道:“這佛寺自然是供奉佛陀的地方,乃是那些出家人念佛的地方,莫非有什麽不對?”
張賓笑道:“一般人在看佛寺的時候,大抵便是這般看法了,隻是‘寺’這個稱呼,其實并非那麽簡單,其實乃是官署之名,若無朝廷和地方官府的允許,哪裏是尋常人能用的。”
北宮純一聽便懂了:“這麽說,這寺廟若是想要建立起來,其實還得官府給予方便才行。”
張賓點頭說道:“如今佛家興盛,但之前爲何那許多高僧,不是跑到江左,與世家大族爲伍,要麽就是直接去往洛陽,在莊重之處講學?”
“江左大族,在朝中也好,在地方也罷,都有諸多影響力,很多更是坐堂行權,得之爲友,自然方便,”北宮純亦明其意,“至于洛陽之地更不用多言了,隻要能有名望,官府也要禮遇,這後面的事,當然就水到渠成了。”
“但即便如此,自昭烈複漢、宣武中興之後,幾十年的時間,佛家院寺才有幾家?尋常之人,總是談及哪家寺廟有名,卻未曾想過,這有名的寺廟加起來,也不過就是十幾座罷了,隻是自從朝廷權威衰退之後,這各地的寺廟卻如雨後春筍一般接連出現,這裏面的緣由,北宮将軍,肯定是能夠想到的!”
“想來是沒了朝廷和官府的約束,這佛家寺廟可以随意建造了,所以才會一個接着一個的蹦出來。”北宮純說着,又露出疑惑之色,“不過,便是和尚多了,也不見得是壞事,這些佛門典籍也是讓人求清淨的法門,便是多一些,也不見得是壞事吧?”
“當然是壞事,而起是大大的壞事!”張賓說着,神色卻嚴肅起來,“你不可将佛經、佛家,與那佛寺混爲一談,可知那石勒爲了以佛替夏,對佛家寺院可是格外恩寵,再加上有明法僧、聶道仁等人的推波助瀾,最後那佛寺不僅有良田衆多,出家爲僧之人,還可以免去徭役,以至于一鄉之地,十之三四的壯年,皆入寺中,以避俗事!”
“哦?”北宮純瞪大了眼睛,“這就是說,他們都去當和尚了?”然後馬上就意識到問題所在了,“那冀州本就因爲天災人禍,人口雖衆,卻多爲流民,更朝着四方留散,這有限的青壯,居然還有這麽多去出家爲僧的,豈不是可用之兵更少了?”
“正是如此,是以那冀州石氏,實際上已現敗亡之兆,人入寺院,氣運皆爲佛門所攝,自己的根基本就不穩,這般下來,若周圍皆爲孱弱之勢,尚且續命一二,然幽州虎狼之地,如今北定草原,東鎮平州,西滅匈奴,接下來必然南下,石氏安可長存?”
“難怪啊,難怪你張賓毫不留戀的就離開了,還直奔幽州而來,真是好眼光啊!”北宮純忍不住佩服起來,他雖不甚喜歡張賓關鍵時刻背棄的舉動,隻是對方從一個佛門事上,就能看出這麽多,不僅窺得了石勒的用意,更看出其敗亡之日,然後果斷行之,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北宮将軍這心裏,怕還是鄙夷在下所爲的。”張賓輕笑一聲,然後擺擺手,不讓北宮純解釋,直接道:“這不算什麽,正像我最初所言,用我之計,我便留下,若是不用,我留下亦無用,徒增族滅之事,所謂何來?但話說回來了,以幽州這般積累,堂堂大勢,無可阻擋,便是那石勒用了我的計謀,也不過是續命幾年,遲早還是要敗亡的,說到底,這謀士能否名傳青史,靠的還是爲人主者。”
北宮純笑道:“這般看來,張君此番投幽,其實還是有着留名之心的,否則哪裏不能去?”
張賓也不隐瞞,點頭道:“正是如此。”
北宮純又猜測着說道:“那你來找某家,其實不是請教,而是想要讓某家在莫公面前替你說兩句,也好爲你引薦陳将軍?”
張賓卻道:“是也不是。”
“那某家可就糊塗了。”
張賓則直言道:“在下是想要詢問一番,那位莫公公是可是急切的想要滅了三王?若是如此,那就想要請教将軍,此事是否急切。”
這話卻是讓北宮純很是意外,老宦官的這個心思,可從來沒在外人的面前提過,結果這個張賓卻一口說破,他卻不敢輕易應下來了,防止對方藏着什麽陷阱,想要套話。
張賓卻笑道:“将軍不必這般小心,我是真心求教,蓋因莫公之意,怕是會影響到征北将軍的想法,在下有心晉身,自是要謀劃一番,若能投其所好,那是最好的,即便不能,也得提前有個準備。”
“你倒是幹脆,說的這麽直接,”北宮純想了想,卻還是搖頭道:“我不能代替莫公回答。”
“那麽,我希望能和莫公約定一個時間,”張賓注意到對方的表情,笑道:“我知道莫公現在想要清淨,我不是要在這裏打擾他,而是在另外一個地方與他見面,商談這件事。”
“什麽地方?”北宮純有些好奇,他已經知道,這個張賓絕非浪得虛名,這次見面,應該試一次臨時的碰面,畢竟他和老宦官才剛剛抵達,除非張賓能未蔔先知,否則如何能提前做好應對?
但就是這麽短的時間,張賓依舊掌握了、或者說推測出了足夠的信息,過來與自己接觸,所以北宮純是真的很好奇,對方想要約在什麽地方,和莫安節見面。
“在城外,有一處心起的祭壇,被稱呼爲祭龍之地,據說皇上的龍體,如今就被安葬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