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勒兵馬攻克洛陽,兵馬入城!
踏足此城之際,石勒豪氣大發,他猛然回想起,當年自己随匈奴使節團,來到這座天下雄城的時候,隻是個負責使節安危的武将護衛,如今,他石勒卻是攻破了此城,以征服者的姿态,再次進入城池!
“人生際遇之奇,莫過于此啊!”感慨了一句之後,石勒對身旁的聶道仁說道,“可惜那漢廷的皇帝已經不在,否則我再見他,想必有趣。”
“大帥果有雄主之志也!”聶道仁卻忍不住稱贊起來,石勒的這句感慨,讓他想到了過去的問鼎之典,不免心折。
“行了,這些話不用在我跟前說,”石勒聽得心花怒放,表面上依舊威嚴十足,“我等去那皇宮看一看!左右,與我開道!”
城池之中,尚有不屈之人抵抗,石勒入城的時候,鬧出了不小的風波和動靜,但勢單力孤的零星反抗,終是連石勒的邊都碰不上,就盡數都被鎮壓下去。
待巍峨皇宮出現在面前,石勒終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情緒,哈哈大笑,翻身下馬。
“今日,某家便要一步一步走過去,聽說漢家建宮殿,都有諸多規矩,自正門步入金銮,有什麽九千九百級台階的說法,諸君不妨數一數,看看此言是否爲真!”
有同行的匈奴将領笑道:“多半是漢家之人故作驚人之語,就好像是他們這江山一樣,看着好,其實不堪一擊,王上一來,就現了原形!”
攻破洛陽,拿到漢家國都,這在許多異族之人看來,實是太過美妙,精氣神都攀升到了極限,可以說是最爲興奮的時刻,說出來的話,也體現了這個情況。
石勒無心制止,反而覺得很是痛快。
就在這種情緒中,石勒等人一路走入了皇宮之中。
另一邊,洛陽的諸多世家則慌亂忙碌,紛紛派出族人,要找到石勒見禮,而那羯人兵卒則入城劫掠、搶奪,好一派混亂景象。
城中的平民大部分都遭了秧,但世家聚居一處,還有家丁護持,石勒也下令善待,暫時還算安甯,卻也擔心步了平民後塵,哪裏還敢耽擱,就都想着去問候石勒,要保住家族血脈。
不過,這世家裏面有很多人,在洛陽被圍困的時候失去了與外界的聯系,見到趙染現身,大吃一驚,上了對方的套。
因爲這位趙染将軍是護送着皇帝、三王和文武百官,往關中去的,如何會出現在這裏。
所以聽了趙染的謊言,衆人就都以爲皇帝已被石勒掌握在手,在大驚之餘,又低下頭來,即便有人懷疑,可大勢如此,着實難以扭轉。
況且世家本心還是要傳承血脈,皇帝都逃離了都城,在幾個将領的号召下,他們與軍民合力,奮力抵擋了這麽長時間,在世家看來已是仁至義盡了,既然趙染給出了個說得過的理由,讓世家階層動心了,這就好像是堤壩上的一條裂縫,蔓延趨勢是根本阻擋不住的。
等投降之後,世家的消息渠道重新暢通,阻塞在外的消息就第一時間的湧入城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皇帝駕崩之事。
得知此事之後,世家個個大驚,痛哭之餘,就是對那趙染大罵不絕。
但被衆人痛罵的趙染,卻成了石勒跟前的紅人。
在石勒入城的當天晚上,他在皇宮大宴群臣,趙染便是主角之一,可以說是格外風光,一掃之前的落魄和彷徨,仿佛弑君謀逆的名聲,徹底和他說了再見。
在石勒幾句稱贊之後,不少石勒軍中的将領和幕僚,都不由正視此人。
這般情形,在随後幾日越發明顯起。
這趙染興許是之前被壓制的太厲害了,又因爲頭上戴着一個背主弑君的名頭,連匈奴都在追殺他,重壓之下,終于在洛陽被攻破之後解除了擔憂,然後就是徹底的放縱。
甚至在支雄這樣的石勒親近将領、聶道仁這般最被石勒倚重的謀士面前,趙染都以破城功臣自居,話語中毫無半點恭敬之意。
這一日,支雄的車馬在洛陽街道上前行,不小心與趙染的車駕碰到了一起,那趙染立刻就在馬車上訓斥道:“支君何以這般焦急,以至沖撞于我?莫非是看洛陽繁華,急着劫掠,一時約束不住手下了?”
支雄也是武将,還是馬匪出身,經曆大小陣仗,哪裏肯低頭,便諷刺道:“你這般背主求榮、弑君無父之人,也配與某家争道?”
趙染被說到了痛處,立刻勃然大怒,叫嚣道:“若無我趙染,爾等尚困于城外,不得入也,安得此地繁華?今日口出惡言,恩将仇報、忘恩負義也!”
說完,趙染催促車馬,迅速離去,卻将支雄氣個不行,找到石勒,說起此事。
“此人名聲極惡,更飛揚跋扈,兼城池已開,并無他用,不如除之,還可爲公謀得名聲,讓世家歸心。”
石勒聽了,笑着搖頭道:“尚未到時候,趙染固然可恨,但我連他都能容得下,旁人便知某家求賢若渴,皆來投之。”說完,見支雄面有不忿,又道:“況且,洛陽之地,不可久留,待得班師回巢,此人方可動之……”
這話勉強勸住了支雄,但這位大将回去之後,依舊是怒氣不減,有仆從問起緣故,就聽此将歎息道:“趙染這般小人,因會見風使舵,便可這般得勢,着實讓人不快,可歎此人氣運未絕,不知何日才能見他跌落。”
這般說着,未料次日一覺醒來,就聽說那趙染被人擒拿,已經裝上囚車,在城中遊街示衆,待得午時之後,就要押往北方,去那幽州。
支雄聞之,卻是不明所以,怎麽大帥昨日還有說法,今日就把人抓了,還要送去北邊,這是給誰勸了?
問了同僚,方才知道,這些變故,居然是源自一封信,以及一條戰報。
信自幽州來,戰報則是匈奴國那邊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