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城中慕容族人聚集在一起,商談要怎麽應對陳止之時,遠在城外的一處小林子中,正有約莫三千多人的兵馬,正在散開,幾人一個小隊,按着章法巡查,内部則有不少人拉鋸木頭,搭建帳篷,建設營地。
林中一處,有四人聚在一起,爲首那人正是陳止,而在他的身邊,年輕的冉瞻,正有些好奇的說着。
在冉瞻的身邊,立着一個個頭不高的富态胖子,聞言笑道:“我看這慕容家的人,想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挽回面子,我可是了解這些大族的心思,尤其是像慕容部這樣,統領了不少人的一方大族,那對臉面的看重,是勝過其他的,估計要不了多久,就得派人過來宣揚威風。”
說完這些,這胖子帶着讨好的笑容,看着陳止,問道:“七哥,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八弟,看來你真是長進了不少。”陳止看着那胖子,輕輕一笑。
他面前的這個胖子,正是自己的八弟陳羅,陳止這次出征,将他也帶在身邊,隻不過一開始的時候,這堂弟擔心沙場厮殺,想着戰場上刀劍無眼,要是一個不小心的話,自己這将近兩百斤的重擔,可就交代了,卻又不敢違逆陳止之意,隻好硬着頭皮上,隻是顯得格外膽小,稍微有一點風吹草動,立刻就表現出和自身體重不相符的靈活與速度來。
因爲擔心被陳羅的肆意奔跑擾亂了陣型,陳止特地安排了兩名親衛跟在陳羅身邊,一邊保護他的安全,一邊則控制他的行蹤。
這邊冉瞻卻道:“這群慕容族人,真敢出手?當初圍城,主公不是曾經相助麽?這般不知感恩?再說了,他們之前畏懼王浚,但咱們連王浚都擊敗了,這群人難道不該畏懼我等?”
陳羅立刻有幾分賣弄的說着:“這還想不通?咱們過去越是相助過他們,他們越發不願意承認,否則豈不是說自己無能?因此誰提這事,他們都要反駁!再者說來,這群人過去畏懼王浚,但王浚與我七哥對峙,最後敗亡,這慕容氏可是一刻不停的擴充力量,肯定是覺得自家的翅膀硬了,更覺得咱們代郡兵少将缺,縱然勝了王浚,但出塞作戰,卻要居于劣勢,而且定有探子将咱們大概多少兵馬回報了回去,讓他們覺得人少,這膽氣便就壯了,就得教訓教訓,讓他們知道厲害,以後才能安生。”
冉瞻一聽,不由點頭,覺得十分有理,而後看向陳羅的目光,就有了變化,多了幾分敬重。
陳羅登時便生得意之念,覺得大漲顔面。
陳止又笑道:“想來剛來的時候,你面對敵軍,可是話都說不出來,如今在這雄城之下,也可分析局勢了。”
“哪裏哪裏,都是兄長教導有方啊,這一路行軍,聽着兄長教誨,再看兄長你指揮若定,小弟自是學了不少。”陳羅聞言,心裏不由嘀咕,自己當初就是作勢客氣,說要随兄長出征,想着自己這等你貨色,帶着就是累贅,兄長必然答應,誰知道陳止當場應下,立刻讓人架着滿臉錯愕的陳羅離去。
于是這位陳八公子就在自己父親戀戀不舍的目光中,被迫從軍了。
“這可不是我的功勞,”陳止搖了搖頭,“你接手陳莊商事後,見的人多了、處理的事多了,這待人接物自是不同了,見識增長是很正常的,先前不敢說話,無非是初至戰場,擔心危險,是以心神混亂,後來見我軍強盛,敵難抵擋,放下了心中擔憂,發揮了a該有的本事,以後這幽州陳氏要紮根、要發展,還得看你的經營、運作,還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陳羅一聽,登時得意起來,臉上笑開了花,卻還是故作謙虛的擺擺手道:“兄長謬贊了,真是太擡舉我了,這般重擔,小弟着實感到難以支撐,唯有兄長支持,方可有所作爲……”
“先别急着拍我馬屁,”這邊陳羅還想說什麽,陳止卻不等其人說完,就道:“不過,之前那幾個聚居點,讓你過去交涉,都未能如願,沒有體現出你的本事,等棘城那邊派來的人過來,還是由你接待,希望你能拿出幹勁,莫要墜了代郡威風。”
陳羅一聽,剛剛升騰起來的幾分豪氣,轉瞬消散,這臉色登時就垮了,卻還是不得不點頭稱是。
原來,陳止将他帶上,可不是突發奇想,而是知道這個兄弟長袖善舞,擅長與人交涉,有心要提拔和栽培他,所以在慕容仁逃遁過程中,會使者讓陳羅與之接觸,尤其是陳羅逃入那幾個聚居點之後,更是讓陳羅過去,試圖說服他投降,或者說服那些聚居點歸順。
出軍與敵人交涉,也就是使者,在陳羅看來太過兇險,結果這小子還是膽小,就算有大軍壓陣,有親兵護持,更不會真的和慕容仁面對面對話,卻還是吓得提心吊膽,話都說不利索,又如何勸降敵人,這事也就一直沒成。
其實,陳止早就發現,慕容仁躲藏的聚居點小城,與他其實并非一心,隻是礙于慕容威勢,不得不收容,但在陳止兵鋒的威脅下,其實也有計較,暗中有投誠之意。
派陳羅過去,幾乎沒有風險,更多的是要鍛煉這個兄弟,結果陳羅畏懼之下,發揮失常。
但即便如此,表面上陳止攻破了那幾個聚居地,其實與其中部族已有接觸和約定,畢竟那邊距離幽州也近,其中不少族群過去就依附在王浚的勢力之下。
如今陳止來到棘城,也是要有所表示,鬧出動靜,好讓那些個沿途勢力,能有決斷,方便下一步的拉攏。
“慕容氏若是來人,肯定不是慕容廆親至,我這也得有個出面的,你我乃是手足,讓你出面,最是合适,而且此處乃是我等兵營,營中還有利器,總不至于讓你出事,該放心大膽的說了。”
聽了陳止這話,陳羅讪讪一笑,再次點頭,說是保證不讓陳止失望。
他身處軍陣之中,卻是能放下擔憂了,别看他們這三千多人少了點,但陳羅卻很清楚,軍中有那樣的利器,是絲毫也不怵敵人。
陳止見着,又笑道:“那就先去準備一番吧,弘武,你過去安排一下人手,也得提前有應對。”這話一說,陳羅與冉瞻一前一後的離去,現場就剩下了兩人。
除了陳止之外,那另一人赫然就是鮑敬言這位中原名士。
先前陳止與自己的部下、兄弟說話的時候,鮑敬言并未插話,反而時常遊目四望,看着周圍正在忙碌的兵卒,或者眺望遠方的那座堅固城池。
這時那兩人離去後,鮑敬言則主動開口說道:“聽說棘城在這半年中兩次加固,比之原本的城池要擴大了不少。”
陳止點點頭,說道:“慕容氏的實力躍升,而王浚一方面要防備我等,一方面又要平定平州叛亂,段部、宇文部也要從屬之,令北邊和偏東北的草原上出現了權力空缺,慕容氏自是成爲了小部投靠的目标,實力擴張,修葺城池,并不爲過。”
鮑敬言沉思了一下,而後問道:“那府君的那件利器,是否能在這牆上也留下痕迹?”
陳止笑道:“總要試過才能知道。”
“不知慕容氏是否會給府君這個試一試的機會。”鮑敬言也笑了起來。
陳止卻肯定的點了點頭,說道:“相信他們會的,慕容氏既然崛起,那就要有一個崛起中的樣子,下面那麽多雙眼睛看着,是不能後退的,我向他們讨要慕容仁,這事他們肯定不會答應,必有反彈,正好讓我出手敲打一下。”
鮑敬言一聽,就收起笑容,正色說道:“如此說來,府君從一開始,領軍來此,就是爲了要震懾慕容氏?可萬一有個差池,隻是這三千多人馬,怕是很難全身而退。”
陳止便道:“殿後和接應的軍隊,我在離去的時候,就已經有所安排,所以才會自上谷出,而此地接近燕國,想回返也不難,而且我自不能放過慕容氏,他們先與我交善,結果說翻臉就翻臉,慕容仁更是殺傷了諸多漢民,若不加以懲戒,周圍部族必然變本加厲,源源不絕的挑釁,不勝其擾,而幽州漢民,也不會安心,更難以快速歸心,隻有讓他們知曉,但凡傷漢家民者,雖遠必懲,才是正道,再說了,慕容氏肯定也想打一場,我亦要戰,正好誡之,這也是爲了他們好,省得以後慕容氏膨脹,逼得我不得不滅之。”
鮑敬言聽聞,登時目瞪口呆,好嘛,你這早就計劃好了揍人一頓,還是爲人家好,想到軍中那利器的厲害,鮑敬言不由暗暗搖頭,希望慕容部能知道進退,以免苦頭,畢竟說到底,陳止本來得了幽州,正要休養生息,内養民力,外修功德,本不欲出兵,但你慕容主動挑釁,真要是出事,分明是自讨苦吃,怨不得旁人。
這麽想着,過了好一會,鮑敬言才說道:“府君果然皆有定計,這樣在下就放心了,可以安心紀錄這塞外的天候、地貌。”
陳止聽後便笑道:“正要先生行此事,到時書成,必爲美談,亦可令萬民受益。”
鮑敬言擺擺手道:“此書乃是遵府君之綱而成,鮑某不敢居功。”
哒哒哒!
這邊兩個人的對話剛剛結束,遠方就有諸多馬蹄聲和腳步聲響起,循着聲音看過去,便見煙塵滾滾,自棘城中出,直奔此地而來。
很快,親兵陳舉就過來禀報,說是棘城中有人領軍出來,要讓陳止過去答話。
“讓我出陣?”陳止搖搖頭,“這是要給我個下馬威,不過先禮後兵才是正道,把人請到大帳之中,先說兩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