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代縣的一座衙門裏,卻依舊燈火通明,諸多人影來回走動,顯露出忙碌之态。
這裏正是如今整個代郡都隐隐畏懼的密諜司,而可見的未來,随着陳止掌握幽州,這個神秘卻又近乎霸道的組織,必然會将觸角遍及整個州郡,讓整個幽州的人畏懼。
隻是,此刻執掌這個隐秘司衙的蘇遼,正看着眼前的幾張新得情報,眉頭緊鎖,嘴裏念着一個個短句,而周圍則有八人分作幾張桌子前面,不斷記錄着。
“卯時,劉家劉長書見一商賈,待查;”
“辰時,張家張抒傑見羅家羅敢,二人于密室中詳談,想要斷絕與石勒之聯系,專心投靠将軍;”
“辰時,張家張子功于城外周家莊殺尚家一書童,将之掩埋于外山腳下;”
“巳時……”
“午時……”
……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主要都是圍繞着這代郡上下,各大世家的人發生的,主要還是集中在代縣的幾個大家族上。
這些個事,幾乎每一個都可以說是隐秘,甚少被人知曉,因爲那些封鎖不住的消息,自是會通過種種途徑傳入官府之中,然後引來刑法正典,以此來除惡護善,也就是明面上的官府之爲。
至少在代郡這片地界上,經過陳止大半年的政治,幾縣的官府作爲煥然一新,雖然由于世家幹涉、吏胥世襲尚未根絕的原因,還是難免留有陋習,但大體上還是逐步呈現出執政爲公的态度。
不過,在這表面官府之下,就是密諜司的運作了。
那些更爲隐秘的消息,通過探子被傳遞到密諜司,辨明真假之後,就會分類歸納,收藏起來,其中不乏大量的黑材料,雖然主要是世家,但一些寒門名士、商賈名人,乃至勢力稍微大一些的幫派、莊園,都有紀錄。
這些紀錄一般而言,都會被握在密諜司的手上,連明面上斷案的衙門都不會輕易透露,除非是有陳止的親自允許,否則就會被束之高閣,作爲威懾與分析根據。
爲此,那幾位縣令私底下都不知道抱怨了幾次,當然。這些抱怨同樣也都被收攏起來,收藏在密諜司的庫藏之中,至于這庫藏的位置,就更加隐秘了,連密諜司内部,都沒有幾個人知曉。
而蘇遼作爲密諜司的主管,深知責任重大,所以每日都是起早貪黑,将諸多情報親自過手,尤其是代縣的情報,并且将重點集中在對陳止而言,算是隐患的世家和人物身上,眼下他就在親自過濾今日的彙總。
忽然,在讀到一句話的時候,蘇遼停了下來,擡頭問道:“桓彜今日去見棗嵩了?”
“正是,”一名僚屬馬上就回答了詢問,“這件事我等你也有分析,已經有了結果,已經呈報給上官您,大概就在這條情報的後面。”
“哦?”蘇遼也不再翻看,而是直接問道:“你們是如何分析,的說來給我聽聽。”這話中自有一番威嚴。
那名僚屬也是好不停頓,就道:“今日早晨,那吳階被人發現懸梁自盡,随後棗嵩在接頭主動挑釁,與胡商對峙,那胡商本就是諸葛家派來這邊較好之用,先後打點了幾位将軍府重官,這商賈爲了養望,平日裏行事頗爲張揚,二人一碰,各取所需,于是鬧出不小動靜,連帶着邊上的張景生、王快、陸建、羅央、顧恩見了,也有議論,他們幾人的對話,也都在後面的文書之中,可供上官查看,随後那胡商回返之後,沒有動靜,棗嵩入府,與兩名心腹交談,内容尚未了解清楚,大體還是感懷吳階遭遇,緊跟着那桓彜便登門拜訪了。”
這人一句一句的說着,根本沒有翻看任何卷宗紀錄,卻将一件事裏面各方的聯系,都給清清楚楚的說了一遍。
其實不光是他一人,在場的八人,每一個都有這般本事,因爲本身他們能在此處,輔佐蘇遼紀錄諸多事件,就是從衆人裏面挑選出來的,在記性上遠超旁人,有着這樣的一技之長,才能留下來。
與他們比起來,蘇遼在這方面反而是劣勢,但無論什麽天賦,都比不過陳止的信任,所以蘇遼對于密諜司而言,才是真正不可或缺的。
“内容呢?”聽了回報,蘇遼不問其它,隻盯着這一件事。
“暫時還沒有查明,”這次是另外一個僚屬回答了,這人似乎主要負責的是刺探方面的文書紀錄,“不過已經在探查了,知道了一些大概,似乎與朝廷上的晉王有關。”
但這個答案,卻讓蘇遼很不滿意,他眉頭一皺,說道:“這兩邊,一個是王浚的從屬,一個是江都王的先遣,他們的對話,必然涉及到将軍利益,這個内容,必須要搞清楚!”說出這話的時候,口氣已經有些嚴厲了。
不過在場的其他人,都很理解蘇遼的心思。
要知道,在這之前,早就已經被證明過了,那位征北将軍除了密諜司之外,還有另外一套獨立的情報體系,甚至這套體系,都不是源自陳家和楊家,讓不少人都猜測來曆,因而越發敬畏,諱莫如深。
這也被認爲是制約密諜司的手段之一,所以這密諜司的人對此承受着更大的壓力,在這之前,蘇遼就曾經許多次經曆了自己還沒得到消息,主公已三知其味,尴尬不已。
最初的時候,是密諜司初建,還不完善,還能用來自我安慰,但現在卻不同了,每次落後于另外一個“隐秘機構”,上到蘇遼,下到其他僚屬,都深以爲恥。
這次也是一樣,蘇遼實在不想等自己去見陳止,彙報此事的時候,反而要從主公口中知曉細節。
“時間緊迫,既然涉及朝廷晉王,那最遲明早就得将消息遞送上去,如果到時還沒有一個準信,咱們密諜司就又要丢臉了!”
蘇遼語氣森嚴,其他人面色嚴峻,知道又是一個不眠之夜,于是迅速發動人手,各種探查,透過層層排查,終于知曉了一個較爲準确的答案。
當蘇遼拿着那張紙,看着上面所言,卻是面色陡變,陰沉無比。
“這群人真是膽大包天,到了如今這時,還不知主公厲害?”
冷笑一聲,他帶着情報直接去面見陳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