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陳止便順勢問道:“此話怎講?”
陳梓就答道:“我來薊縣,途過代郡、範陽,最後方才抵達燕郡,是以先看代郡大族,其在内有幾家自稱世家,但其實勢力弱小,隻局限在一郡之中,若非有爲官之人,其實難稱世家,而今因主公之故,行紙與瓷之法,乃漸富強,方有世家之态,可以說,代郡未來或可成就,也是因主公而起;”
“再看範陽,有盧氏、蒯氏、祖氏,皆底蘊深厚,更多有能人,尤其是盧氏與祖氏兩家,如今更是人傑輩出,遍通文武,是以範陽興盛,實乃世家荟萃之地,更爲幽州精華所在!”
“最後再看燕國,自從燕王一脈斷絕,此地便歸朝廷統領,雖然也有大族,但與中原腹地不同,其實根基不深,一方面是由于靠近邊疆,受戰亂和氣候之故,多有南遷者,另一方面就是當初袁家主政,與曹魏對峙,那曹魏據兩都,更曾一度掌控關中西涼,其實地域廣闊,因而人才衆多,而袁趙衆冀,多遷幽州豪門以充河北,是以這燕國的很多大族,便多數都被遷徙過去,現在隻剩下一個架子,名不副實!”
陳梓這一番話,縱論三郡,也算清晰,那張亢、束交皆爲河北世家出身,聽得連連點頭,深表認同,但他們也聽出了一點話外之意。
“陳梓,你是想要勸我,将這幽州的治所,遷往範陽?”陳止則很幹脆的問了出來。
陳梓拱拱手,并不避諱,也是敞開了道:“範陽地處幽州中心,西邊有代郡爲屏,東邊有燕國護,上面的廣甯、上谷雖然偏僻,但亦可駐軍,加上多世家與商賈,實乃絕佳之地,而且得了此地之後,更可窺視冀州!”
“不妥!”束交聽得此處,終于有些聽不下去了,直接出言,“若是遷治往那範陽,倒也不說不行,但聽陳君之言,卻有吞冀之心,此念大大不妥。”
“有何不妥?”同樣也列席了的冉瞻這時忍不住開口了,“那王浚不也同時監理兩州麽,一個幽州、一個平州!”本來,這小子是被放進來學習的,事先還被手下的高并囑托過,讓他切莫多說,多聽多看,少說少扯,結果冉瞻到底還是沒有管住自己這張嘴。
束交被人打斷,自然不快,看了冉瞻一眼,沒有好氣的道:“平州豈能與冀州相比?那平州說是建制,其實與化外無異,而冀州靠近司州,郡縣齊備,更是朝廷的北方屏障,如今雖有賊人作亂,但便是那羯人悍匪,亦不敢南下,隻管在冀州西邊與北邊盤踞,便是證明,那王浚得幽州多年,亦不敢南下也是如此,我等豈可冒天下之大不韪?”
那邊冉瞻面色不快,卻憋着不說話。
倒是陳梓第一時間反駁道:“此一時彼一時也,如今洛陽有變,幾王争奪,本來隻是朝廷權柄交替,無非是誰人掌權之說,但眼下卻明明白白的鬧出了人命,死得還是郡王!還死了兩位!如今長沙王在外招兵買馬,一副要攻伐京城的樣子,而冀州的江都王也意将南下,說是要爲廣漢王報仇,這等情形之下,冀州難免空虛,需要有人填補!”
這一番話都是結合當下局面說出來的,束交一時之間難以回答。
另一邊,早晨剛剛趕到的楊元,忽也出聲:“此言不假,那羯人石勒并不簡單,本就将江都王壓迫得不敢出頭,若是江都王借故南下,恐怕整個冀州東部也要淪陷,是以我等也要早做準備,萬一冀州有變,而他處不好支援,那就得第一時間護持冀州周全,這也是爲朝廷守土。”
楊元的話,又是軍事角度進行的分析,而且說得又是切實關系到新漢江山社稷安危的事,束交更是難以反駁。
這還不算完,張亢居然也站出來表示支持了:“這冀州确實是要留意的,尤其是洛陽局勢不明的時候,眼下天下最爲安穩的地方,除了京畿之地,便是關中與青徐了,但這兩個地方一個要鎮住西涼、蜀地,一個要看住江南重地,都輕易動不得,若是京城有變,說不定不好支援,但若是将軍可兵入冀州,到時候再往南,不到一日一夜就可支援洛陽!”
一連幾個人出聲,都是認爲冀州不可輕棄,但同時也表達出了他們對于洛陽局勢的擔憂。
“冀州的事,要先放一放。”陳止卻擺擺手,止住了幾個人之間的争執,“是讓你們來探讨幽州大族的,可不是分析當前局勢的,冀州也好、平州也罷,甚至隔着太行的并州,都在幽州兵鋒範圍之内,或許皆可取之,也好幫助朝廷鎮壓北疆社稷,不過……”
他忽然壓低了聲音,腔調更是肅穆許多:“前提卻是要先将幽州整合,隻有真正掌控了幽州的土地、人口、産業、大族,方可轉變爲助力,否則的話,怕是一個不小心,自己先就崩了!”
其他人聽到此處,便紛紛停下念頭,接連道:“主公英明!”
“也不用奉承我,此事還需諸君相助,”陳止還是輕輕擺手,“這幽州軍的整合,現在已經可以開始着手了,要以原本的代郡武卒爲骨幹,建立一支新的幽州軍體系,這不是一朝一夕可成,但大緻的框架要先搭建起來,而且不同于原本的代郡隊伍,這次要考慮到征伐之軍,與駐紮之軍的分别。”
“我等明了。”
衆人都默默記憶,對他們來說,陳止的吩咐和命令,已經越發重要,哪怕是随口所說的一句話,都有可能意味着功勞與罪責,關系到日後的前程與抱負。
“除此之外,”陳止随後又将話題轉變,“既然薊縣到手,燕郡自可傳令而下,那王昌也就沒有什麽好猶豫的了,他麾下将領的宗族、妻老皆在,必然再無戰意,何況他本來便已無再戰之念,可以讓他來歸降了。”
“是,此事屬下這就去處置。”楊元知道這事其實是楊宋的工作,自是要先替兄長攬下來。
陳梓這時卻道:“幽州之内暫時算是評了,但幽州之外還不安甯,不說逃走的鮮卑兩部,就說那不知好歹、趁火打劫的慕容部與拓跋部,仗着過去的一點交情,卻絲毫也不講道義,趁勢進軍想要侵占大漢之土,還望主公能示下如何應對,是否要派兵警告。”
“眼下可沒有富餘的兵力,”陳止的話讓衆人有些喪氣,但沒想到接下來就道:“所以,這次我當親自領兵前往,也好警示兩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