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梓帶來了代郡、主要是代縣的消息。
“這些人恐怕也很意外,”陳止卻笑了起來,“畢竟很多人暗地裏都打算與幽州軍聯系,以保身家性命,同時也讓家中錢财不至于毀于戰火。”
陳梓點頭道:“這些人朝秦暮楚也不是一次兩次的,隻是我沒想到,先前兄長讓出了那麽多的利益,他們卻還是有異心。”
“很正常,世家首先是有家,随後才會想起他,況且王浚其實并非叛逆,雖然割據幽州,但到底也是朝廷之人,與之輸誠,在世家看來并無不妥,況且關系到家族傳承與錢财,自是要有計算,而且他們也未必就是要背叛,多數大概是想着兩邊下注。”
陳止說到這裏,忽然笑道;“我這可不是爲他們開脫,既然這些人不老實,總要吃點苦頭的,聽說楊宋将那當城縣通敵的宗族,盡數搜刮殆盡了,就把這個消息在代縣傳揚一下,他們那些與外的書信也留着,不要公布,也不要損毀,收起來做個底子,以後若是有人再有動靜,就拿出來效仿當城宗族。”
陳梓點點頭,将此事記在心裏,又提起一事:“穩婆已經找好,夫人生産或許便在最近,兄長可打算歸去?”
陳止便道:“這也是我最近加快進軍的原因,待這薊縣拿下,便可安定下來,歸代而侍。”
陳梓猶豫了一下,問道:“那平州……”
“段部與宇文部逃亡平州,自是不能放過,不過一口吃不成一個大胖子,”陳止自是知道陳梓心中所想,“吞幽而望平,此乃正常之思,如今冀州戰亂,而且靠近中樞,可以拓展勢力,但不宜納入麾下,因而平州便是理想之處了,但當下咱們人手不夠啊,不說兵力難以分散駐紮,就說這處理政務的人,也是大大不足,原本經過幾次篩選,代縣那邊是有人才盈餘了,但如今占了幽州,這些人要分散到整個幽州的郡縣,必然捉襟見肘,哪裏還能再顧及平州?”
陳止明顯是對平州有關一番了解的,說完自家情況,又談起平州局面:“平州爲王浚平定,但所謂平定,更像是羁縻,那裏本就諸族雜居,有諸多部族,再設郡縣,犬牙交錯,實乃混亂之地,朝廷派去的官員,皆入泥潭,而且時有叛亂,是以不久前,王浚才平定一番,其實說是朝廷建制之處,但更有化外之意,若要進兵,需以雷霆之勢掃平,否則便該留着,讓他們相互消耗,蓋因此地得之,南可入三韓,北與東則平高句麗等族,實乃四戰之地,不可輕涉,眼下還是将心思,都放在幽州爲好。”
陳梓聽聞,也是點頭。
此時的幽州,比起前段時間的沸騰,局勢已經逐漸平息下來。
原本的沸騰,源于大軍開拔與兩軍交戰。
幽州刺史王浚,起三路大軍,攻伐代郡,于是整個幽州都因此而忙碌起來,并且慢慢步入到一個凝重的氣氛裏面。
伴随着幽州的變化,南北兩邊的周邊勢力也有所行動,打算在還幽州這鍋開水,沸騰到頂點的時候有所行動。
但讓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鍋開水眼看着就要開了,結果忽然之間就安靜下去了,就像是有人往裏面扔了一塊大冰塊,将那滾燙沸水直接鎮壓下去,帶來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氣息。
因爲陳止出人意料的排兵布陣,導緻三路大軍之中,最爲重要的南路直接崩潰,連坐鎮南路的王浚,都淪爲階下囚。
随後,陳止在短短時間内,就将範陽郡平息下來,緊接着又将中路大軍安撫下來,正當所有人都以爲陳止會前往招降王昌,徹底化解大軍攻勢的時候,他卻突然出現在燕國薊縣的城牆之外。
薊縣作爲王浚的大本營,其位置可以說是人盡皆知了,在其周圍,未來更是起了諸多大城,爲原本曆史史昂幾個朝代的中樞所在。
此時的幽州,固然地處邊疆,在中原腹地的人來看,乃是苦寒貧瘠之地,但因商貿往來,這幽州也有地方可以稱之爲繁華,尤其是薊縣所在。
薊縣之地,往東可以抵海,往西則聯通幽州,往北乃是草原部族,往東北則有諸多漁獵部族,往南則可達中原腹地,實乃天下要害之地。
即便如今冀州生亂,往南的陸路斷絕,但海陸依舊暢通,是以薊縣繁華不減,隻不過因爲調兵的關系,原本在城外駐紮的兵馬減少了許多,更因爲王浚被擒的消息,城中各方勢力明争暗鬥,争奪主導權。
所以當陳止抵達之際,居然沒有第一時間被人阻擋,而早有準備、更是對城中局面了如指掌的陳止,則第一時間伏擊了城外僅存的駐紮兵馬,徹底解除了這座城池的防衛,随後便就圍城,讓人送去了勸降書信。
這邊陳止與陳梓遠遠地觀望城池,那邊佟海匆匆趕來。
“城中的幾個家族,已經表态了,願意迎主公入城,隻是王浚的親族卻不甘心,那位大司馬、大将軍畢竟在幽州經營多年,勢力深入方方面面,根深蒂固,王家之人出面,還是能控制住城中的主要局面的,他們現在正動員人手準備抵抗,不過在城中的幾位守将,已經與咱們聯系了,說是願意打開城門。”佟海帶來的消息,正是他最近的成果。
此番大戰,陳止一方衆人各司其職,而佟海奔波往來,主要就是負責戰區情報,此時便将薊縣城中的大緻情況,跟陳止說了一遍。
陳止便點點頭,笑道:“果然,放任薊縣發酵一陣子,是有用的,那王浚固然在此處威望很高,但其實沒有什麽援軍,草原上的幾大部族之中,有兩部投靠此人,這次交戰,這兩個部族已經出人出兵,是直接參與者,而餘下兩個部族,一個是剛剛有過仇怨的慕容部,一個則是态度暧昧,喜歡騎牆觀望的拓跋部,王浚被擒,找不到援軍不說,其内部被威望鎮壓下去的山頭難免爆發,塑造出如今效果,不過……”
陳止說着,語氣慢慢轉寒:“也不能太過放縱,若是明日還不願開城門,則我那準備多日的利器,總算有了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