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皇帝共五子,長子爲淮南王劉褒,次子乃是甘陵王劉袤,第三子便是東海王劉裘,四子乃是錢袋皇帝劉衷,最後就是老幺長沙王劉裹。
所以甘陵王實際上乃是東海王的兄長,他們這兩支的關系并不親近,但比起當今的皇帝一支,還是親近許多,所以當初東海王掌權、去世,終究還是在甘陵王等人心裏留下了嫌隙。
平時或許沒什麽,可以到關鍵時刻,這種情緒就難免浮現出來。
所以當長沙王劉裹與晉王劉遠抵達了之後,在稍微了解了局勢之後,長沙王就忍不住念叨起東海王的事了。
“劉出也太不知道好歹了,毫無長幼之念!”長沙王先是一番抱怨,“先前天下洪澇幹旱不絕,内外皆有亂相,若不是東海王兄主持局面,恐怕已經是天下大亂了,結果他劉出一來,不光驅逐王兄,最後更是讓王兄死得不明不白的,至于對外的那些說辭,騙騙其他人也就罷了,如何能騙過我等?”
甘陵王歎了口氣,并沒有接話。
倒是那晉王劉遠道:“此事太過蹊跷,王浚何等人物,我等都是知曉的,當初孤在并州,還曾與王浚見過幾次,知道乃是人中之龍,天下人傑一般的人物,豈能輕易就被人捉拿?更不要說,是被一郡太守了,那個陳守一雖然有一個征北将軍的名頭,但現在還是個空頭白字,說他靠着這個名頭,就能擒拿王浚,顯然不可能!背後如果沒有人相助,孤是不信的。”
甘陵王、長沙王聽着,都是點頭。
這位晉王,乃是親王。
不過,新漢此朝,無論是親王還是郡王,在正常的情況下,也隻能是掌握一郡之地,尤其是宣武皇帝在位之後,更何況真正決定權勢的,也不是王位名号,而是職位、官職,要知道,新漢朝因爲當初王室子嗣單薄,雖然拉攏了一部分前漢血脈,但到底還不放心,于是就規定了,宗室一樣可以爲官的規矩。
在這之前,可不光是廣漢王,以及之前的東海王那般,直接在朝廷爲官的宗室不在少數,爲宰相之位的更是不少。
前人制定這個規矩,還是考慮到王室血脈單薄,要靠着自家人撐腰,即便生出什麽意外,那位子不也還在自家血脈手裏麽?
如此前提,這親王與郡王其實并無多少尊貴之分,最多是代表着其支脈不同。
睿宗孝德皇帝劉谌之前所封的都是親王,而孝德皇帝之後,便都是郡王了。
這位晉王,當然不是初代,而已經是第三代晉王,其祖乃是仁宗孝懷皇帝劉禅的長子劉璿,谥号爲和,是爲晉和王;二代晉王爲劉璿之子,劉鎮,谥号爲恭,是爲晉恭王。
而當代晉王劉遠,正是晉恭王劉鎮之子。
晉之一字,按國冊封,本就在山西、河東一代,也就是新漢的并州境内,而并州眼下被匈奴占據,這晉王難免要先撤離回來。
不過,就在晉王歸來之後,朝廷就爲這位親王安排了另外一塊封地,同時也是他們家的老地了,位于南方州郡之中——
實際上,在第一代晉王受封的時候,新漢分明還沒掌控北方,這個名号本就是有名無實,是在其他地方給出了封地,所以此番歸來,倒也是熟門熟路,沒有起太多波瀾。
不過,這位晉王卻對國都更有興趣。
實際上,在這大半年的時間裏,有不少親王、郡王,乃至郡公等宗室造訪,無一例外都是謀求權勢的,他們有些直接依附廣漢王,有些則試圖與廣漢王争奪權柄,但最後大部分的宗室都黯然而歸,也有些被直接收入了金镛城,能留下來的終究還是少數。
長沙王、晉王這般宗室,期間甚至也曾離去,但很快又找到借口歸來,如今也各有職位,而那長沙王甚至還掌握了一支京城巡查,人數足有三百,是以說話也硬氣很多。
晉王的話,無疑讓長沙王更生一股怒氣,他先前被驅逐過一次,本就心存怨念,這時就道:“說不定就是劉出暗中支持,兄長不是說,楊結和陳永這二人都表明了支持劉出麽,若是雙方背地裏沒有達成默契,這兩個人如何能有動作?現在這事一出,到時候王浚被陳止取代,那反過來給朝廷壓力,那廣漢王必然會借着機會,将我等驅逐出去!從此再無翻身之日!畢竟之前南方叛亂,他就是利用此法,将那三位郡王趕出了京城!”
甘陵王眯起眼睛,淡淡說道:“問題是,此事已經發生,還如何挽回,孤已經說了錯話,看得出來,皇上也有心偏袒那陳止,很快劉出這人手段狠辣,當初三弟就是……”
“隻有他手段狠辣?”一聽到甘陵王提到東海王,那長沙王立刻同仇敵忾起來,眼底閃過寒芒,“對付劉出這樣的人,就不能以尋常之法,否則必然敗退,但凡講究情面的,弟如今手上有人,更是結交了幾位遊俠好漢,隻要兄長一番話,立刻就能将劉出擒拿,省得他再以詭計害人!”
這話何等露骨,但在場三人卻無人感到意外,蓋因這般話題,并非是第一次談論了。
隻不過,甘陵王沒有立刻表态,而是朝晉王看去。
感受到目光,晉王便笑道:“廣漢王當初掌權,就與諸葛家有着聯系,更有借匈奴而起的迹象,背後與匈奴人似也有關聯,這是勾結外賊,而自從他執掌朝政以來,無君臣之相,恐怕早有不臣之心了,是以我等宗室各方,皆來相助,想讓皇上脫離其欺壓,結果紛紛折戟沉沙,而今這般局面,着實是讓人心痛啊!若是能撥亂反正,孤王義不容辭!”
“好!”甘陵王聽聞此言,心中大定,“既如此,那便詳細定計,謀定而動,爲大漢争一個朗朗乾坤!”
此言落下,三人便商談起來,随後有人禀報,說是張應求見。
甘陵王一拍手,笑道:“正要等他,待本王安排一番,讓他秘密來見!”
與此同時,在廣漢王府,廣漢王本來正在開懷暢飲,慶幸陳止得勝,同時也正計劃着,如何靠着這次機會,将甘陵王等人驅逐出去,不再妨礙自己。
這般想着,心情舒暢,有召一美人過來,一番親熱過後,卻有人來報。
“劉袤這個時候忽然召集長沙王與晉王?還是用的隐秘通道?”
看着回報的消息,廣漢王嘴角帶笑。
“看來已經亂了方寸,更不知孤在他的身邊,早就埋下了探子,此乃自取其辱也。”言罷,他便招了人過來,增加了守衛人手,這才睡下。
但在後半夜,忽有風起,外面響起了吵雜之聲!更有金鐵交鳴的聲響!
“果然還是來了!”廣漢王聽聞動靜,起身探查,卻不慌張,隻是冷笑:“區區小道,也想成事,愚也!”
這麽想着,披好衣服,就推門而出,要過去坐鎮指揮,卻未料到一走出門,便是寒芒一閃。
嘩啦!
血光炸裂!
慘叫之後,廣漢王捂着肩膀,看向邊上那名親兵大伴的男子,滿臉不可思議之色。
自己的親兵居然要行刺,這簡直匪夷所思,但凡親兵,必然經過層層篩選,乃是經過反複測試的忠勇之士,而且跟随時間很長,要動手也不用等到現在!
不對!
這一看,他才猛然發現,那親兵的身形和樣貌都格外陌生。
“你是僞裝成孤王的親兵,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會繞過守衛,出現此處?”驚訝過後,伴随着的是惶恐,但廣漢王卻也知道情況緊急,并不等待對方回話,就要拔腿就跑,沒想到這一跑,才發現周圍有不少身影,已經将他包圍。
頓時,一股明悟閃過心頭。
“密道洩露了!那密道洩露了!那條密道,便是親兵都隻有兩人知曉,所以能夠繞過護衛,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你才是真正的餓狼,當真好算計啊!悔不該輕信于人!”
這般想着,卻聽邊上有打鬥聲傳來,而後兩名親兵奮力殺了過來,盡管身上傷痕累累,卻還是拼命過來。
這兩名親兵武藝高強,周圍那些僞裝之人竟不能敵,讓二人沖到了廣漢王身邊,護着他且退且戰,借着地利,勉強沖出了包圍圈,和一種王府護衛聚集在一起。
“兩條密道都已暴露,不可行之,你二人糾結人手,從後門沖出去,那裏乃是官邸密集的街巷……”廣漢王勉強說話,面色蒼白,卻是脖頸傷口失血過多,也不知是否傷者要害了。
就這麽一番波折之後,到底還算順利,畢竟是當權王爺,雖然被人暗算,但平時準備的後手不少,這時發揮出來,卻也順利,被重甲護衛護持着,直接從後門沖出去。
這條街巷,此刻燈火通明,但刀兵森嚴、殺氣濃烈,沒有幾個敢出來探查的,倒是路口有一隊人擋着,還簇擁着三人。
一見這情況,廣漢王就暗道不妙,馬上停下腳步,看着前面三人,張口就要喝罵!
但話未出口,就有“嗖”一聲,箭矢破空,直接貫穿了其人喉嚨。
這聲音憋在嗓子裏,廣漢王擡起手,滿眼怨毒的看着遠方三人,擡起手來似乎要指誰,但那手還沒擡起來,便無力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