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他的飲食都極不規律,陪同過來的兩名小妾卻在旁嗔怪,卻說是大将軍的身子不好,脾胃有恙,豈可這般不注意飲食,更不按時休息。
王浚起先并不理會,那兩名頗有姿色的小妾,便叽叽喳喳的說着。
聽到後來,王浚将碗筷一放,用平和的聲音說道:“我這脾胃的毛病,都是過去行軍時落下的,爲了求勝,風餐露宿是有的,有時幾天幾夜不睡覺,也隻是尋常,爲的就是建功立業!爲大漢開疆拓土……”
說到最後一句,他的表情忽然有些複雜,但旋即又露出幾分豪氣。
“如今,便都做到了!我平幽州,定冀亂,更是拓土平州,想來将來史家也會有一個公正的評價吧!隻是縱都做到,亦不可松懈,兵者乃是兇事、大事!不能有半點疏忽,既然是我親自坐鎮此處,就要時刻警醒、謹慎,不過是晚吃一會飯,能有什麽大不了的?如果按着我以前的性子,你們兩個再怎麽吵鬧,都不會讓你們留下,這也是如今我度量不同了,方才會這般行事,休得吵鬧,否則都要送去薊縣!”
王浚的音量其實并不高,甚至和他與幕僚、副将交談的時候比起來,都能說是和風細雨了,但話聲依舊顯得有些威嚴,以至于這一開口,兩個小妾立刻就噤若寒蟬,臉上的笑容也瞬間消失,宛如老鼠見了貓一樣。
王浚見狀,去也不奇怪,顯然是見的多了,隻是輕輕搖頭,失笑道:“今日不知爲何,心有感慨,才說了這些,你們也不用往心裏去……”這邊說着,他便又吃了幾口飯菜,感覺肚子有些飽了,就準備起身離去。
這裏其實并不是王浚在幽州城的府邸,而是距離議事廳最近的一處宅院,本來是屬于城中一戶大族,不過既然是王浚要征用,又怎麽會不貢獻出來。
但值得一提的是,王浚在幽州城裏面,自是有其府邸的,甚至還挂名将軍府,坐落在富貴雲集之處,裏面仆從如雲、丫鬟如雨,可謂繁華。
不過,在正式決定開戰之前,住在府中的王浚親眷,早就已經被轉移到位于後方的薊縣了,但府中的仆從丫鬟還留着,一來時這些人對王浚而言可有可無,純粹的消耗品,沒了再換就可以了,二來,就是防止這等大規模的轉移,被有心人的探子察覺,從而推測出他的用兵時間。
但既然連親眷都被轉移了,他王浚自然沒有必要親自住在裏面,所以餘下的兩名小妾,就随同他一切,選擇了這一棟院子,考慮的無非就是距離和安全問題。
如果不是這兩點,他這時也不會抽空過來,畢竟遒縣都被襲擊了,幽州城也不安甯,因而他這一邊要走,一邊就吩咐道:“如今戰況有變,就算是幽州城也不能說就安穩,等會我會安排人手護衛你們,如果外面沒有什麽變故,會找一個時間,将你們送出去。”
兩名小妾一聽,心裏微微松了一口氣,她們之所以留下來,自是有邀寵的念頭,但也是聽身邊的仆從說,這次要攻伐的乃是幽州叛将,隻是占領了州中一隅之地,不堪一擊,自己在範陽郡根本不會有危險,這才托大留下來。
結果,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那遒縣被攻打的消息,目前其實還在封鎖之中,隻是兩女畢竟是擅長察言觀色和分析推理,這本就是宅鬥佼佼者的優秀品質,已經從王浚的表情和細節動作中有所發現,更從字裏行間裏,打探到了一些情報,知道局面其實有些變化,因而早就有了逃離此處的念頭,無非不好開口罷了。
現在王浚主動提出來,她們當然求之不得,但嘴上卻還是各種不情願、不願意、不告辭,一個不舍得三連下來,卻讓王浚皺起眉頭來,他正要出言訓斥兩句,去被突然急匆匆趕來的副将打斷。
“向泥,你這個時候過來做什麽?”
一見到自己的副将,王浚就意識到情況不對了,尤其是這位副将還一副狂奔過來的樣子——他清楚的看到向泥臉上汗如雨下。
”我想,不會有什麽軍情是要你親自過來通報的吧?”
盡管心裏已經有了幾個猜測,但他還是被副将下一句話驚住了。
“城門被攻破了!”那副将向泥顧不上喘息,更顧不上場合和周圍的人,就急吼吼的喊道:“賊人自南門湧入,在城中肆虐,南城牆上已經被他們占領,又有在街道中厮殺之人,他們身上還帶着古怪之物,揮灑之間,便有火起,灼燒了沿途守衛,又有粉末,望風而撒,令諸多兵卒倒地,如今議事廳那邊已是被這夥賊人圍住了!”
“什麽?賊人殺進來了?”
“這可如何是好!怎麽辦啊!”
這邊副将的話音剛剛落下,屋子裏就多了兩道尖叫和驚呼,不是王浚兩個小妾又是何人發出?
“聒噪!”王浚一甩袖子,直接就有兩名親兵上來,把兩名小妾拿住,王浚也顧不上憐香惜玉,擺擺手,讓親兵将尖叫着的小妾拖下去,臉上已經不帶半點柔情,随後盯着自家副将,冷冷的問道:“從南門進來的?那夥潰兵?我記得特地交代過,南門不可輕易開啓。”
那副将滿臉慚色的道:“具體是不是,屬下并不知曉,因爲我隻是和他們打了個照面,便匆匆趕來了,但乍一看,他們确實是穿着咱們的軍袍……”話到這裏,他忽然發現對面的王浚,眼睛裏充滿着陰冷之意,就好像是一條毒蛇在看着獵物。
“大……将軍,您?”向泥滿臉疑惑,心中驚恐,隐隐不安。
王浚臉色猙獰,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你是說,你之所沒有被圍住,是因爲不在議事廳中,見了賊兵之後,便徑直來了我這裏?好好好,你該不會不知道,我爲何不住在府邸,而選擇此處吧?”
那副将猛然驚醒,意識到自己犯了何等錯誤,急切之下,結結巴巴的解釋道:“大将軍,您聽我說,不是這樣,我隻是一時驚慌。”
“給我将他拿下!”王浚根本懶得多說,一聲令下,周圍的親兵一擁而上,“早就懷疑身邊有内奸,沒想到是你!”
這話落下,院外忽然想起嘈雜的聲響,王浚的臉色頓時凝重起來。
“取我的劍來!”
他吩咐了一句,邁開步子,走上了園中小徑,腳步堅定。
“不用驚慌,把府中家丁都召集起來,我王浚豈是宵小可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