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後代郡也是一樣。
陳氏在代郡逐步壯大,但陳止對陳氏族人的要求也越來越嚴格,雖然沒有到不近人情的地步,但稍有劣迹被暴露出來,就會被去職查辦,最輕的也得先審問之後,打發回到莊園,以後隻能行商賈事了。
就在這種環境中,陳氏之人能堅持下來的,多數都有兩把刷子,而這個陳京更算得上其中的佼佼者,敢想敢幹,更有眼光,甚至得過陳止的誇贊。
陳京很早就意識到,代郡比起周圍的勢力來,還是有些小了,哪怕在戰力上不落下風,但土地的相對狹小,使得裏面的職位數目有限,哪怕重疊一個征北将軍府的配額,能入其間的位置還是太少,而足以表現出自身能力的官職就更少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很快就将目光轉向了外面,選擇了一條取巧之路——在不脫離陳止這條樹根的前提下,盡可能的在更大的舞台上展現自己,同時聯絡更多人脈。
在外爲特使,正是一個理想的選擇。
經過一番比拼和争取過後,陳京如願得到了這次機會,可惜剛剛上任還沒有多久,就面臨了這次危機。
“……當時我也沒有想到,那兩人會突然動手,畢竟他們打着的旗号,是過來了解情況的。”
坐在拓跋郁律的面前,盡管陳京還顯得有些驚魂未定,卻還是叙述着當時的局面。
“我告訴他們,關于代郡的消息,我知道的并不比他們更多,而且最近兩日送來的書信,拓跋部的人都要蠻橫搶奪過去,先看完一遍,才會送交給我。”說到這裏,哪怕臉上還有淡淡的驚恐之色,卻還是顯露出氣憤之意。
聽完了這些話,拓跋郁律沉默片刻,最後說道:“陳君不用動怒,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但是人都死了!”陳京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那幾名護衛爲了給我争取逃脫出來的時間,都被殺死了!還有我的那幾位同僚,他們還在府中,會遭遇什麽,着實不敢想象!”說到後來,他的語氣急促。
拓跋郁律歎了口氣,安慰說道:“我已經派人過去過問了,也會救人出來,這件事的幕後主使者,我心裏也有數了,必然會給你一個交代。”
“是拓跋六修做的吧。”陳京在聽到這話的瞬間,反而平靜下來,他說的是疑問,但語氣卻是肯定,“這位六修公子回來之後,時常表露出對代郡的敵視,也不知是受到什麽人的蠱惑。”
再次歎了口氣,拓跋郁律也不隐瞞,隻是道:“既然陳君已經看出來,他是受人蠱惑,不如給我一點時間……”
“死去的人是不會活過來的,而代郡也不是他拓跋六修的奴仆,能讓他随意打罵,肆意殺戮,事後好像還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陳京的話,有斬釘截鐵的味道,“我知眼下貴族的心思,無非是覺得王浚忽然起兵,來勢洶洶,代郡力不能擋,敗亡隻是早晚之事!”
他的眼睛盯着拓跋郁律,臉上的驚恐和憤怒逐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嚴肅和鄭重:“不錯,便是在我想來,幽州爲大,代郡勢弱,以強而克弱,似乎天經地義,但是代郡并非束手就擒,亦有諸多準備,還有我陳氏豪傑主控,未必就真的會敗亡!莫非,貴族就沒有想過,他做這些,一旦代郡未敗,會有什麽後果嗎?”
這話中的責問之意已經十分明顯了,但拓跋郁律卻很清楚,對方是親眼見到同伴身死,自己也九死一生,才會情緒失控,而且若不是信任自己,陳京也不會在這般兇險的情況下,主動尋上門來,是以并不動怒,反而心生慚愧。
要知道,這同樣也是拓跋郁律擔憂的事,于是他誠懇說道:“這件事,确實隻是個别人的想法,我對罹難之人深表悲痛,這就會呈言于大單于,讓他發落此事!陳君先待在這裏,切莫外出走動,我會将自己的親兵調配過來,護衛此處!等陳君你的同僚被救出來,都會安置在此!”言罷,也不耽擱,馬上吩咐下去之後,便急急忙忙的離去了。
陳京見狀,也隻得服從安排,他雖然想着盡快離開這裏,将情況禀報代郡上官,但問題是,一旦離開此處,恐怕第一時間就有人過來殺戮。
另一邊,拓跋郁律離了自家的府邸,徑直來到了單于之處,向拓跋猗盧痛陳局面——
“咱們先前幾次把握時機,這才交好陳止,爲此還付出了不少人口,但雙方的關心無疑越發親密,就算不考慮代郡實力,也該想一想之前的投入,豈能因爲一時痛快,就做出這般事情來?先不說其他,萬一代郡緩過勁來,豈不危哉?到時候,南邊是匈奴與代郡,北邊是那些柔然叛奴,我拓跋部要如何自處?學那慕容吐谷渾,朝西邊逃遁麽?”
由于心中焦急,所以哪怕是面對單于,拓跋郁律也控制不住了,将心理的話,竹筒倒豆子一般傾瀉而出。
“還有這等事?誰給他的膽子!”拓跋猗盧聽罷,也是一臉震驚,将手往桌子上一拍,直接喊道:“來人呐,給我吧六修帶過來,我要親自問問他!”
盛怒之下,他甚至都不讓人去調查,直接就派人召喚拓跋六修了,顯然隻是稍微想一想,他也猜得到,這背後是何人主使。
與此同時,在拓跋六修的府上,正有幾人在向他複命,說的正是同樣的事。
“好,你們辦的不錯,幹脆利落,賞!”
擡手一揮,将幾人打發下去,拓跋六修就頗爲得意對心腹謀士和護衛說起自己的這番決斷。
“這是逼單于做出決定!”
被拓跋猗盧安排過來,聽其命令的衛雄卻皺眉不悅,這表情被六修看在眼裏,他安安記着,表面卻倒:“衛兄,看你的樣子,似乎有這想法,大概是擔心事後被代郡追究,其實無需如此。”
他淡淡一笑,成竹在胸:“我料定代郡此戰必敗,但必然會抵擋一陣子,乃是持久之勢,但越是如此,其勢越弱,最終不足爲懼,到時劫掠一番,有大收獲,也能讓你們衛家歸于代郡,重做郡望之族,豈不美哉?”
話音未落,拓跋猗盧安排傳話的人已經到來。
“單于要問話了,時間正好,我也跟單于分析一番,此次他可不能再拖延了!”言罷,整理衣衫,大步流星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