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逖可不是那麽容易打的,”石勒則眯起眼睛,“這人有勇有謀,還有本事和能耐,先前咱們聯絡朝中之人,其中一個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将這祖逖的濟陰太守之名撸掉,眼看着就要成功了。”
“哪裏需要這麽麻煩!”石虎卻露出了不耐之色,“他祖逖可能打仗有點本事,但他一共才有多少兵馬?比那個陳止還要少,又一馬平川,隻要叔父願意給我大軍,頃刻之間就能踏平!”
“咱們眼下看着兵多,但多數還是收編的流民,真正核心的,其實不過五六千人,那些流民軍打順風仗還行,一旦遇到波折,那就有變數,”石勒還是搖頭,“再者說來,那祖逖之前幾次以少勝多,乃至将河間國周圍的土地紮根,就說明是一塊難啃的骨頭,又有朝廷名分,所以先前我讓你帶兵過去,不敢給太多人,就是要防止這祖逖與江都王、與那幽州王浚有所關聯,相互勾結!到時牽一發而動全身,咱們這點人,根本不夠拼的!不得不謹慎一點!”
“現在情況不同了?”石虎倒也敏感,舔了舔嘴唇,問着。
“不同了,”石勒笑了起來,“江都王被我打怕了,最近我派兵侵東三郡,其人都不敢有半點多言,很多兵馬不抵抗,直接退走,顯然是吓破了膽,就算有圖謀,也是在積蓄力量,所以你叔父我最近大舉增兵,做出要總攻、猛攻的樣子,就是要讓那江都王害怕,先把他鎮住,爲梳理後方争取時間,沒想到碰上了王浚攻代,可謂意外之喜。”
“哦,侄兒大概明白了!”話說到這裏,石虎也意識到了裏面的意義,“先前叔父調動攻打冀州東三郡的,可都是一些流民兵,屬于那種全死了也不用可惜的,讓他們做先鋒,就算被江都王滅殺了,也就是少些吃飯的閑人,而今卻又有奇效,把江都王給吓住了,加上王浚要打陳止,陳止要抵抗王浚,誰都沒有功夫關注小小祖逖,正是動手的好時機,大軍到時,此人必定是見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不錯!”石勒眯起眼睛,“這件事還是張賓謀劃,他一直在跟我強調,冀州威脅最大的,不是江都王,實乃祖逖,此人謀略過人,隻身前來,而今卻已經打下好大一片土地,漸漸受到河間國的愛戴,更可憂慮的,是此人與那劉琨還是莫逆之交,過去還在南邊留下了一個什麽聽着雞叫一起跳舞的事,這人能以濟陰太守的身份北上冀州,紮根抵抗,就和劉琨有關!”
“聽着雞叫還跳舞?這南人果然是腦子都不正常,這兩人的關系聽着也不太對勁,”石虎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不過,那劉琨的本事我見識過,之前在匈奴國的時候,我跟随劉曜進兵,和劉琨交戰國,這人是個滑頭,擅守城,還能吸納不少豪傑,北地漢崽子很多都去投奔他,這人不是被困在雁門一代了麽,怎麽還能作妖?”
“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石勒眉頭一皺,對此顯有計較,“不過,這兩人若是私下裏有什麽約定,确實是個問題,那劉琨被困在并州北邊,而冀州這邊又有個祖逖,萬一和幽州的王浚、陳止之類的搭上了關系,這就連成一線了,匈奴或許還能依據并州自守反攻,但咱們可就被直接圍起來了,到時局勢一變,江都王這個縮頭烏龜肯定也要有動作,那就是各方受敵,崩盤之勢!”
“所以,祖逖必須先拔掉,侄兒明白了,必定會全力以赴!”石虎重重的點了點頭,抱拳領命。
石勒又道:“你做事我是放心的,這次我不會限制你,隻要能勝,不論手段!”說着,他有補充了一句,“不過,把聶道仁和僧人帶過來的事也很重要,陳守一雖然奸詐狡猾,一個勁的離間我與張賓,但他在書信中寫的内容是不錯的,那個佛門我也聽說過,在并州的時候,在洛陽的時候,都與所謂高僧說過話,他們看起來都很平和,若是能讓我治下的那些賤民、刁民,也都安穩下來,逆來順受,那不管這聶道仁,有沒有陳止吹噓的那麽厲害,我都該着力拉攏。”
石虎聽着眼珠子一轉,心生一計。
先前,石勒的漢奴給他念信的時候,石虎也聽了一部分,知道大概内容,也聽到了陳止誇贊那聶道仁,有經天緯地之才,乃是張賓的隐患,當時石虎就嗤之以鼻,覺得所謂漢家人的經天緯地之才,多數就靠一張嘴了,但他對張賓早有不滿,也眼饞張賓的一些個利益,這時就順勢道:“那張賓現在都知道了這些,心裏肯定要留下一根刺來,而且叔父以後重用聶道仁,說不定就真像那信裏所寫的一樣,會慢慢疏遠那張賓,此人心中不平,最後就是事端,更不能放任他投靠陳止,不如殺之!”
“這是什麽話?”石勒走了兩步,坐回胡椅之上,“你的意思是說,我沒有容人之量?簡直笑話,漢家之人固然要小心他們,但這些人也并非一無是處,張賓的計謀才讓我等在冀州立足下來,無論如何,現在都不是殺他的時候!再說了,聶道仁到底有沒有本事,還兩說,便是招攬此人,我看重的也是他背後的佛門,論計謀籌謀,此人當不比張賓。”
說着,他見石虎還想再說,便瞪了對方一眼,冷聲問道:“又或者,你是覺得,我之大志會被那陳止算到?我會按着他的推算而行?呵呵,他那等漢家子,吟詩作對還行,現在掌握一個代郡,靠着背後家族支持,稍有成效,就敢來推算我了?我可是一刀一槍親自沖殺出來的,他陳止何曾上過戰場?所謂戰功,也不過都是手下攻伐出來的,何足懼哉!”
傲然與豪氣,在這話中升騰而起,連石虎都被感染,稱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