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浚坐鎮幽州城,看着面前的沙盤輿圖,聽着身邊幾人的彙報,眯起眼睛,看着沙盤上推演的局勢。
在幽州之地,幽州城并非核心。
王浚之前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燕郡的薊縣,那裏原本也算是燕國的首都,隻是燕王一脈斷絕之後,便收歸朝廷,因燕王的治理,底子不錯,而王浚要同時兼顧兩州之地,就選擇了薊縣坐鎮。
與之相比,幽州反而稍居次席,乃是範陽郡的首府,整體偏南,雖也富庶,人口不少,過去也是王浚的重要落腳之處,但随着王浚勢力的戰略中心逐步北移,王浚來此的次數越來越少,最近一次還要追溯到一年多前。
不過,眼下王浚卻幾乎将幽州、平州的兩套班子都搬了過來,爲的就是坐鎮于此,督戰!
範陽郡的北方,乃是上谷郡,西北爲廣甯郡,西方便是代郡,距離代郡治下的廣昌縣非常近,可以說是一處交通樞紐。
此時,呈現在王浚面前的沙盤,插着幾個旗子,象征着他的兵力,其中最明顯的三個,分别位于範陽郡與代郡的交界之處、廣甯郡中央,以及境外的草原上,代表着三路大軍。
這邊王浚還在看着,那邊就有一名穿戴甲胄的将領說道:“陳止而今統領代郡,主要的兵力都集中在郡内,不過他同時收編了北地的屯兵,這部分屯兵原本就是負責守護代郡與廣甯兩郡,所以北邊很長一段邊界,都有他的兵馬駐守,草原上的這一路兵馬,很有可能會被他第一時間發現。”
王浚眯起眼睛,笑道:“這一路兵馬,本就是交給宇文部的,他們雖然歸順,但還有擔心,心存疑慮,不像你們段部那般忠誠,願意引本部兵馬來投,那就隻能讓他們有利于外的,不過……”
說着,王浚忽然從懷中取出了幾封信,扔到旁邊的桌上。
“讓宇文部從草原攻打,也并不是放任自流,否則我也不用派出得利幹将去居中聯絡,其實這幾日就有人通過隐秘途徑給我傳來消息,說是要與我合作,這件事我一直未曾顯露出來,相信足夠讓人迷惑了。”
一直未顯?
在場衆人聽罷,都是心中一突,他們可還記得,就在半年以前,曾經有一場席卷了整個幽州官場的審查,甚至連隔壁的平州也不例外,都被波及了不少,原因就是他們面前的這位大将軍、大司馬懷疑高層中存在内奸。
現在卻也一直沒有公布有人要來合作,莫非還是擔憂這個?
那此時公布,又是什麽意思?
正當衆人惴惴不安,以爲又要上演一番查内奸的戲碼的時候,卻見王浚哈哈一笑,說道:“相信這樣一來,必然就可以迷惑那陳止了吧。”
嗯?
衆人一聽,皆露出了疑惑之色,不知王浚此言何意。
“那陳止一直以來,都有特殊的情報網絡,但其中緣由,我大緻已經掌握,但爲了迷惑其人,這才裝作還在尋找的樣子,你們不用擔心……”
王浚說話的時候,觀察着衆人的表情,但所見之人,都是長舒了一口氣。
不是在場的人嗎?
看到他們的表情,王浚眉頭一皺。
難道陳止真的隐藏了什麽手段?
實際上,王浚并沒有真的如自己所說的那樣,已經看透了陳止的手段,隻不過他卻是通過幾次真假消息的傳遞,大緻測定出了一些迹象,發現在聚集很多人一同商讨,或者在特地頂點的會議,其内容似乎會洩露出去,從而在代郡發現蛛絲馬迹。
隻是知道這一點,他卻沒有什麽太好的辦法預防,原因也很簡單,想要傳遞命令,或者動員戰事,那是必定要召集足夠的人手的,如果沒有這些手下,他的權勢根本就無從施展。
“不過,一些細節上的事,卻可以瞞過去,隻要不發生在幾個固定地點的事,他那邊應該也無法得知具體消息,所以劉曜和宇文部傳來的信件,早就都被我私下裏收好,并且通過心腹傳遞出去,如此一來,在請報上進行控制,那陳止、或者其他什麽勢力安排過來的探子,反而會被誤導,從又是變成了劣勢……”
在王浚思慮的時候,他手下則聚集在一起,看着那兩封信,随後都露出了驚訝之色,跟着一個個又興奮起來。
“原來那匈奴大單于,早就與大将軍約定同盟,要瓜分代郡!”
原來,那信中所寫的,就是劉曜背後的匈奴單于勢力,要與王浚合作,破了代郡,劫掠人口!
對此,王浚麾下的人卻不陌生,因爲他們之中有不少就是鮮卑出身,王浚爲了拉攏鮮卑,當初南下冀州的時候,破了幾城之後,甚至允許鮮卑人縱情劫掠幾日,此時答應匈奴單于,他們也不覺得意外。
這裏的匈奴單于,指的乃是劉乂,雖與那匈奴國主劉聰屬于一國,但其實是不同勢力。
聽着幾人之言,王浚将種種心思收斂起來,笑道:“匈奴想要的,可是更多,那劉乂在匈奴内部與劉聰争權奪利,雖得了不少部族的支持,但畢竟是劣勢,而且他所領之土,大部分在并州北部,甚至和拓跋部有不少糾纏之處,這次他忽然出兵,其實就是爲了纏住拓跋部的人馬,好從容應對,但再怎麽說,代郡都是我大漢國土,豈能淪入他人之手?我不過先虛與委蛇,也好借力。”
“不愧是大将軍!”
衆人連忙誇贊,但也有人疑惑道:“那劉乂兵馬本就不如劉聰多,又與拓跋纏鬥,就不怕被劉聰偷襲,便是他們因是一族,不好表面争鬥,但如此一來,這人手也等于被鮮卑纏住,又如何相助我等?”
“這恐怕就和劉曜有關了……”王浚說話的時候,腦子裏轉動的念頭,卻是今日在此處的交談,會不會也被洩露出去,但表面卻如常,“更何況,還有宇文部的人馬……”
哒哒哒!
這話還沒說完,外面忽有人疾步沖了進來,左右侍衛要去阻攔,卻見這人拿出了傳令令牌,這表明他是過來傳急報的。
“怎麽了?”王浚眯起眼睛。
“大将軍,宇文部的人馬……遭遇了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