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得到确切消息的,當然就是特務頭子蘇遼,他本來在處理周邊勢力的情報,聽到消息之後,卻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興奮的站起身來,在屋子裏來回走動。
作爲得利手下和心腹的佟海站在邊上,看着自家頂頭上司的表現,不由有些疑惑,但這麽長時間的曆練,不光讓他得到了重用,也有了一定的城府,因而并沒有詢問出聲。
倒是蘇遼注意到佟海的表情,笑道:“看你的樣子,似有疑惑在心?”
既然被問到了,佟海也就不藏着掖着,點頭道:“屬下是有些不太明白,府君有子嗣固然是好事,但聽聞有早産之危,又有危險……”
“你不懂啊,”蘇遼擺擺手,頗有威嚴的坐在座椅上,這麽些時間以來,執掌特務部門,他和過去在太仆府上不得志的幕僚,已經有了截然不同的氣度,“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盼着主公早有子嗣血脈,而且是宜早不宜遲,雖說早産頗有危險,但這半年以來,主公與幾位道家、醫家的高人,也是出了不少藥方和器具,不僅能安胎,更能穩産,所以問題應該不大。”
佟海點點頭:“原來是這樣,隻是爲何要這般急切,早與晚又有什麽區别?畢竟府君當下雖爲征北将軍了,但早晚還是要返回中樞的,便是在代郡鋪的攤子再大……”
“區别可是大了,”不等手下說完,蘇遼便直接打斷,“事到如今,你還以爲府君想着要盡快回歸中樞?”
“難道不是麽?”佟海一下子愣住了,原本心底的一個隐隐的念頭,被這句話激發出來,卻還不敢肯定,隻是道:“如府君這等上品人物,年紀輕輕便爲五品,在邊疆又有這般成就,回到中樞就要位列朝班,前途無量。”
“那是過去了,”蘇遼說話間,不由歎了口氣,“過去的上品人物,當然是外放牧守,積攢資曆和功績,回去朝中爲進身之階,問題是,當下這朝堂之上的局面,可不怎麽好,幾位宗室争權奪利,聽說連聖上有的時候都插不進去話,而上品諸公同樣難有作爲,不去也罷。其實我最初,也是和你一般想法,以爲府君來北地,是有着集功之念,但見他如今的布局,卻又不像了,興許是存着王浚那般心思。”
佟海又吃了一驚:“王浚那般的心思,那豈不就是割……”
“這可未必是壞事!”蘇遼眯起眼睛,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下屬,他突然說出這個話,當然不是心血來潮,而是觀察了許久,覺得佟海是可信之人,現在不過是借着機會出言試探,“當下冀州紛亂,邊疆不甯,朝中不平,若是邊疆落在王浚這般人物手中,那才叫危險!”
佟海馬上反應過來,趕緊點頭同意,連聲道:“此言有理,此言有理。”額頭上已經有冷汗滴落。
蘇遼滿意的點點頭,又道:“府君如今又有将軍令在手,征伐守備、賞賜懲戒出于自身,開府建牙就在眼前,我等都入其中,這就是班底了,若無子嗣如何安定人心?那胡人部族,尚且要有單于之子,才能穩妥,何況是征北将軍府?”
佟海又是點頭。
蘇遼随後話鋒一轉:“不過,府君有這般喜訊,可不是人人樂見的,這幾日城中當有波瀾,很多隐藏在水底的人和事難免浮上來,你得多加留意,先去安排一番吧。”
佟海稱是而去,等走出房間,才發現背後已經被汗水濕透,回憶之前情景,不由後怕。
他跟着蘇遼也有一陣子了,知道這個看似平和的男子,是何等的心狠手辣,爲了維護陳止權威、權柄,那真是什麽都做得出來,自己剛才若是有一點回答不對,恐怕就要入了蘇遼的黑名單,下場堪憂。
随後,他稍微松了一口氣,就開始安排人手。
很快,一個個密諜司的探子便行動起來,很快就散落代縣城中各處,幾乎和消息一同抵達各方。
………………
“陳止的妻子将要生産?”剛剛見過王趕的棗嵩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馬上就皺起眉頭,“這可不是個好消息,這陳止野心甚大,不似其他那些世家子弟,就是過來鍍金,撈取資曆回朝争權,此人俨然一副要經營邊疆的意思……”
說到這裏,他又沉默下來,因爲想到自己身處代郡,說不定被人處處監視,這話是不好亂說的,但棗嵩的心裏很清楚,按着幽州軍的探子來探,那陳止甚至有謀奪幽州之志,對于王浚來說,可以說是心腹之患了。
其實這也是正常的,棗嵩很清楚,陳止不願意歸順王浚,做幽州的走卒,那就是不進則退的局面,不想着更進一步獲得更大的勢力,那就隻能被慢慢壓縮,最終樹倒猢狲散。
而一旦陳止的子嗣誕生,那麽他現在搭建起來的架子,立刻就會越發緊湊、團結,算是徹底穩固下來了,那對王浚的威脅性,便要直線上升,甚至超過關外敵意和朝中隐患。
“無論如何,既然發生了這個事,那無論如何,咱們都要有所表示,或許這也是一次可供利用的機會!”想了想,棗嵩立刻做出了決定,“趁着這個機會,也是面見陳止絕好的借口,隻是還需要等待幾日,想來陳止這幾日必然是寸步不離的守在府中……”
這麽想着,他急切的起身,來到桌前寫下書信,又叫來一人,讓他們趕緊送去薊縣。
等人一走,棗嵩坐了一會,忽然又站起身來。
“不行,我還得再見王趕一面才行。”
另一邊,城中的各大世家也同時沸騰起來,家中自然是人心各異,各有悲喜,略過不表。
卻說陳家宅中,陳止陪着楊悠,自有溫言軟語,等楊悠疲倦的睡去,他便來到書房,打開一封信,看着其中情報,陷入了沉思。
信中所寫的,是匈奴的中山王劉曜,帶着一支兵馬北上草原,不知有何企圖。
“這劉曜乃是匈奴國中比較善戰的将領,在原本的曆史上甚至曾爲匈奴皇帝,隻是當下因爲幾次陰差陽錯的關系,都因爲我而有了敗績,因而在匈奴中評價已不高,他這次帶兵北上,莫非又是沖着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