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和尚淡然一笑,雙手合十。
“原來這位就是竺法偉大師!”
張景生、王快等人見了,也紛紛走上前去,給這位老僧行禮。
倒是那羅央有些疑惑,見了張景生和王快等人的那近乎有些過度的客氣,不由有些疑惑,便低語道:“這老和尚是什麽來曆,怎的張兄、王兄,居然是這番做派?”
他倒是知道,這次衆多世家子去而後返,不光是自己來了,還順帶着捎帶了不少人同來,卻沒有怎麽放在心上,因爲對那些随同而來的佛家高僧之類,羅央既不怎麽信,也沒有什麽敬畏之心,之前聽聞顧恩等人帶着僧人過來,還和張景生、王快他們調侃過,後兩者同樣顯得不怎麽放在心上,可現在一見這個竺法偉,卻是這番作态,不由讓羅央疑惑。
陸建在旁邊聽着,卻是解釋道:“張兄和王兄,之所以這般姿态,可不是因爲佛家,而是敬重竺法偉這位僧人,或者說,是敬重他的老師。”
羅央頓時來了興趣,問道:“這位竺法偉大師的老師,又是何方神聖?”
“你可知道竺法護?”陸建反問了一句,随後也走上前去,恭敬的行了一禮。
“這名字有些耳熟。”羅央心裏嘀咕着,見着衆人都上去了,他也不好硬站在這,隻好照着葫蘆畫瓢。
等一番禮數過後,張景生、王快,連同那顧恩,又和那老和尚閑聊起來,似乎幾人過去都曾經見過。
羅央聽着卻很無聊,隻是想着那竺法護的名字,到底是何來曆。
這時候,旁邊卻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小聲說道:“那竺法護大師,乃是有名敦煌菩薩,聽說是佛門大能,其佛骨舍利,如今還供奉在洛陽城中。”
“咦?”羅央聞言一愣,循着聲音看過去,入目的卻是一張略顯單薄的身影,那人衣着樸素,正盤坐在地上,身前鋪開了一張紙,上面用蠅頭小字抄寫着燈籠上的語句。
這人,赫然就是剛才偷聽幾人講話的那個年輕人。
此人始終留意着羅央等人的動向,更是借着位置的便利,聽到了羅央的一二語句,便自行推測,得了其人疑惑,此時就說了出來。
“怎麽?你知道這人?”羅央眯起眼睛,很幹脆的詢問起來。
“略知一二,”那年輕人這時放下筆,站起身來,拱拱手,在張景生等人詫異目光的注視下,沖着那老和尚行了一禮,才道:“法師的老師,乃大德之人,出身西域,精通百國之語,更是通六經、涉百家,自西方佛門聖地取真經而反東土,廣布德化!”
“這位小居士,卻是對老衲老師的事,知道的很清楚。”老和尚微微一笑。
而其他人則有些驚異,看着這年輕人的目光,帶着好奇和審視的味道。
這也正常,無論怎麽看,此人都該是出身不高,其人衣衫樸素不說,細細探查,還能看到幾個補丁,這樣的一個人,當然不會是高門大族的出身,那能夠獲取消息的渠道有限,眼界必然不會開闊,否則也不會出現在這裏,更和其他人一樣,趴在地上抄錄燈籠語句了。
“知道的不少,想來不會是尋常人吧,你是否有什麽來曆?”羅央不管許多,直接就問了出來。
那人遲疑了一下,才說道:“在下名爲高并,乃是華夏苗裔,不過流落高句麗國中,最近因故東遊,恰巧聽聞陳府君之召,于是過來求學。”
“原來是這樣。”羅央點點頭,而其他人也都聽明白了。
他們意識到,此人應該是高句麗人,或許真是華夏苗裔流落在外,但更有可能是牽強附會。
當下這塞外部族,别看打得兇,如匈奴之流更是與漢廷爲敵,明着作亂,可在其部族内部,依舊有很多人仰慕中原文化,乃至不惜将自家祖上硬靠過來,直接編到三皇五帝時期,以證明自身高貴。
這個情況,在匈奴國内部尤爲明顯。
那匈奴國自視甚高,甚至看不起漢廷官兵,偏偏其部族内部,但凡有些地位的,都會往炎劉血統上靠攏,其中做的最徹底的,就是國主一家,因過去有過和親公主的關系,直接改成劉姓,以此彰顯血統高貴。
有這般例子,周邊各部各族各國,皆效仿之。
張景生等人聽了,便這般認爲,也不說破,隻是誇贊了兩句,卻沒有更進一步交往的意思,畢竟雙方的地位差距太大,有着鴻溝。
那高并見此情景,不由有些沮喪,他主動出面,當然有趁機結交的意思,若能搭上張景生等人,哪裏還用辛苦在這裏抄錄,還不是一飛沖天,說不定都能直接面見陳止,拜師學藝也不是沒有機會。
高并可是聽說了,陳止真正招收的弟子、學生,不過一兩人,而且其學生也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出身。
“這些世家大族的人,到底還是看不起我等,終究要靠自己!”
看着面前己任誇贊幾句之後,注意力又轉移到了老和尚身上,高并咬緊牙關,攥緊了拳頭,看了一眼腳下的紙和筆,心裏升騰起火焰。
不過,他的些許情緒,根本不會張景生等人放在心上,幾人在與那老和尚交談過往,而且是一邊說一邊走。
他們這一走,馬上就清楚的看到了沿途,那一個個伏地抄寫之人,卻是心思各異,但有着這般景象,嘴裏的話,不知不自覺之中,就漸漸朝着這燈籠上的話語偏轉過去。
“依老衲來看,陳居士的出發是好的,但行事卻有些過了,這般教化皈依之事,本該循序漸進才是,等會晚宴上,老衲自會向他提議。”
那老和尚說話間,透露出一點念想。
這個時候,卻有一陣笑聲從後面傳來——
“貧道觀府君此舉,卻是恰到好處,你這和尚,何以這般非議?”
嗯?
幾人聽聞此言,紛紛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入目的卻是兩個健步如飛的身影,爲首那人面帶笑容,還是衆人的一個熟人。
“太虛子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