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在趕路的時候,李始并未閑着,時常會抽出時間和那位小道長交涉、交談一番,從對方的話語中,倒是總結出了不少消息。
“按着小道長的意思,這個大事與其說是代郡的,不如說是那位代郡太守陳止的,而且就在最近這兩天,真不知道所指的到底是什麽,但這個晚宴卻很有可能!”
他這麽想着看着,正好那車簾一下子被掀開來,張玄從中探出頭來,看了過來,随後更是幹脆的走下車來。
頓時,他這一身道門裝扮,将周圍不少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因爲距離城門不遠,那城門的守卒還忍不住嘀咕一聲:“怎麽又來了個道士?”
這邊說着,聲音卻落入了李始的耳中,他頓時有所思量,但不等念頭多轉,張玄已經走到跟前,跟李始道:“有勞将軍派人去打探一下,這次晚宴到底有什麽人參加,又主要是爲了何事?是否是咱們路上聽聞的那個雕版法之故。”
他們車隊一路急趕,是從江都王的領土範圍,直接入了幽州,随後又小心向西,這才抵達代郡,在這個過程中,不止一次的搜集或者聽聞有關代郡、有關陳止勢力的傳聞,因而早有了解。
那李始注意到張玄的表情頗爲嚴肅,趕緊點點頭,随後又忍不住小聲問道:“那大事,莫非就與晚宴有關?”
“當下還不能确定,不過……”張玄遲疑了一下,但想到李始一路上的友善和照料,還是透露了一些,“該是八九不離十了。”
“何以見得?”李始明顯對于這些有更多的興趣。
“若是貧道所料不差,這次的晚宴必然與那雕版法是有關的,這幾天以來,咱們之所以沒有被過多盤查,也是得益于此,因爲雕版法的傳播,令太多的人往代縣前行,這在一定程度上,掩蓋了咱們的蹤迹,而聽那些人對雕版法的描述,此法可謂精妙,或可帶來人道變遷,确實是一大變數……”
說着說着,他輕輕搖頭,聲音也越來越小,最後微不可查。
李始與張玄一路相處,已然知道其人習慣,知曉這是對方不打算深言了,便點點頭,也不追問,轉而吩咐了手下,過去探查這晚宴是什麽人參與。
這探查起來倒也簡單,因爲此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再加上有不少周邊的士人、寒門子弟聚集過來,本就關注代縣的諸多動向,當然也就關心這次晚宴,因而很快,派出去的人就有了回報。
不過,比起探查消息,更難的事,卻是找到一家可以落腳的酒館、旅店。
在沒有抵達冀州之前,李始他們所面臨的主要困難,是如何隐藏身份,不讓旁人察覺他們的來曆,然後找個安穩的地方休息,但冀州因爲秩序混亂,沒說是他們這些蜀地的叛逆,就算是冀州本地的流民軍首領,有的時候喬裝打扮,一樣可以入住,當然,前提是給夠錢财,僞裝好身份。
李始他們一出蜀地,就備好了諸多隐藏身份的文書,在冀州入住并不困難,乃至在相對平穩、安甯的幽州,都一路無風無浪,偏偏在代縣這裏卡殼了。
卻不是也因爲盤查,而是這邊住宿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問了好幾家了,隻有這家還有空房,而且還隻有兩間,要價更是驚人!簡直就是明搶了!”
聽着手下的回報,李始無奈的歎了口氣,苦笑道:“這也是正常的,畢竟光咱們這一路上,就見到多少人過來了?這還不算前幾天的,聽說那雕版總綱散發之說,足足已經有十幾天了,這代縣本不是大城,内外也就這麽點地方,能有幾間客棧?這麽多人争搶,能剩下來的,肯定要有原因,必然是房資昂貴啊!”
這麽說着,李始喚來隊伍裏面的幕僚,詢問了一下剩餘的銀兩,得到的結果卻不容樂觀。
他們這一路出來,本來是帶了不少銀錢的,但這一路上的開銷實在不小,尤其是幾次換乘,他們可沒有心思把原來乘坐的車馬用個合适的價格賣出去,有的時候爲了隐蔽行蹤,甚至直接抛棄,随後再買,因爲需求迫切,往往被人狠宰一刀,這麽一路下來,自然是十去七八,所餘不多了。
“也還能撐上些許時日,想來也不會在這裏停留太久!”考慮到自己這一大家夥人,最後李始咬了咬牙,還是做出了決斷,“去吧,先定下兩間,一間留給小道長,一間我們這些人湊合着擠擠。”
此言一出,不少離着近的護衛,都是臉色微變,眼睛裏流露出些許不滿。
“将軍無需如此,”張玄在旁邊聽着,卻搖了搖頭,“諸位一路護送辛勞,哪裏還能讓他們講究,我等直接拜訪那位陳太守,讓他來安排吧。”
聽着前面的話,李始還想着說什麽,可這話一到後面,卻立刻讓這位将軍面色大變,他不由低聲道:“小道長,咱們的身份,可不适合在漢廷官員的面前暴露,讓那位太守親自邀請,豈不是要講清楚來曆,到時候不好說話啊。”
“将軍,莫非你以爲咱們還能隐藏行徑?”張玄笑着搖頭,“從咱們踏入這代郡境内,不,可能是從入了幽州地界,其實就已經暴露了,在這期間,貧道不下一次,發現有人在周圍窺視,本以爲是王浚的探子,可越是靠近代縣,這窺視就越發頻繁,這才明白是那位陳太守的手筆,就算你現在不去派人通報,恐怕邀請的人也快要上門了。”
這邊話音落下,不遠處的街道上忽然一陣吵雜,随後就見幾名精幹的武丁兵卒排着整齊的隊列,朝着李始等人走來。
“這……”李始本來還想說,他與諸多護衛都有功夫在身,那眼耳口鼻也都是練過的,有沒有人盯梢,心裏有數,沒曾想話未出口,就遇到了這麽一檔子事,當即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