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吹來,令張亢與束交的臉上一陣微微刺痛,那風中無多少水汽,卻有微微砂礫,讓他們的模樣更是多了幾絲疲憊之色。
但兩人看着遠方那連綿營帳,以及周圍遊蕩着諸多騎兵、馬匹,卻是精神大振,相互對視一眼之後,都露出了躍躍欲試的樣子。
呼啦啦!
兩人車子邊上的諸多騎兵,忽然便奔跑了起來,好像一道道洪流,從車隊邊上疾奔而出,彙入了連綿營帳周圍的諸多騎兵之中。
大地的震動中,兩人所乘的車馬進入下坡,就這麽順着坡度,一路疾馳,朝着那大片的營帳沖了過去,很快其中一頂最爲高大的帳篷就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這便是拓跋部的大帳?”
束交看着那頂帳篷,和張亢交換了一個眼色,随即微微點頭,低語道:“現在,你我得想想,怎麽在那位大單于的面前言語了,不光要完成陳太守的囑托,更要順勢展現自身能力,也好談及背後的家族之事。”
“話雖如此,但最好還是先以太守的事爲主,”張亢點點頭,随即卻補充了一句,“你也該知道,若那拓跋交所言皆爲真實,棘城局面大改,北地的勢力劃分都有可能因此而改寫,陳太守或許會在其中擔任重要角色,這樣一來,他的重要性,或許還在拓跋部之上,那完成了他交代的任務,也就成了最關鍵的,其他的都可以暫居其後。”
束交怔了怔,沉吟了一下,也不得不點頭表示同意。
不過,後面的發展,卻和兩人的設想有了出入,在他們想來,既然棘城之戰的局面清晰起來,最後的結果出乎衆人意料,讓各個方面皆有翻轉和逆襲,以至于連拓跋大單于都不得不親自派人過來迎接自己二人,那他們到了之後,應該立刻就能見到那位拓跋單于,然後奉以縱橫之言,若是他們二人可以效仿張儀蘇秦,則也是一番美談。
可奇怪的是,等二人安排好了人手,等待着召喚的時候,等來的卻是一臉歉意的拓跋交,他卻道:“因單于最近又有要緊事纏身,暫時不好脫身,隻能讓兩位先在這裏安歇,待單于忙完了事,必然第一時間面見兩位。”
張亢、束交聽着這話,覺得有些不對,但轉念一想,卻也覺得也有可能,畢竟這棘城大變,草原事急,總歸會有些事忙碌,急于處理倒也是應有之意。
隻是這一等就連着等了兩天,便是張亢、束交再怎麽給那位拓跋單于找理由、借口,都有些站不住腳了,連那位護送他們過來的護衛頭領,都看出問題不對了,連夜找到張亢他們,說道:“我看這兩日鮮卑人的動向頗爲詭異,看似有禮,其實卻有意躲避,我看那位單于根本沒有誠意,不是想要見兩位先生,而是找個借口将兩位軟禁起來啊!”
這位頭領固然是心有猜測,卻是不敢久留,畢竟是待在别人的地盤上,這有些事不光不敢說盡,更是不敢做盡,因此提醒過後,便第一時間離去了。
這人一走,張亢與束交卻是神色凝重。
“所謂軟禁,自是不可能,那位拓跋單于大可不讓我等前來,直接驅走便是,哪裏需要這麽麻煩?”束交搖頭歎息了一句。
張亢則眯起眼睛分析道:“我也是這般想着的,而且那拓跋交過來送口信的時候,根本不似作僞,而拓跋偉的不甘也不是能裝出來的,最有可能的情況,恐怕是棘城的戰局又起了反複。”
束交也點點頭,兩人跟着便憂愁起來,但絲毫沒有辦法,因爲他們被困在這裏,連詳細的消息,都無從得知。
好在三日之後,終于有人見他們了,但這個人卻不是拓跋鮮卑的單于拓跋猗盧,而是那位與陳止交情不淺的拓跋郁律。
“兩位,這些天委屈你們了,我在這裏給你們陪個不是。”
拓跋郁律還是一身漢家世家子的打扮,做派與話語也都是中土風格,讓這幾天隻能看到鮮卑人裝扮的張亢和束交大起熟悉之感,兩邊的距離無形中拉近了很多。
張亢、束交與拓跋郁律見過禮後,便直接說起了正題:“将軍不用這般,我等隻想知道,那棘城之戰是否又有反複,以至于大單于改變了注意,将我等擱置在此,卻不過問。”
拓跋郁律更不含糊,直言不諱道:“不是棘城之戰又有反複,實際上,棘城之戰此時可以說是塵埃落定了,不光是高句麗撤退了,宇文部更是損失慘重,宇文乞得龜深受重傷,其麾下的諸多部族,更是散溢大半,甚至連幽州王浚都有了妥協,他親率大軍抵達了棘城,和那位棘城之主、鮮卑單于在城外見面,兩家約定了從屬,慕容鮮卑承朝廷之名,受王浚節制,至少名義上如此,随後王浚便就退兵,雙方未有兵戎相見。”
聽到了這些消息,張亢和束交固是神色連變,心中的驚訝更是層出不窮,蓋因二人沒有想到,隻是這幾天時間,這塞外草原與東北之地,居然就有了這麽多翻天覆地的變化。
束交更是忍不住感慨起來:“那位慕容單于當真是好膽量,他雖勝了圍城,但免不了傷筋動骨,居然還敢親自出城和王大将軍見面,何等膽魄!”
拓跋郁律也忍不住點頭道,更是發出感歎之意:“若非如此,王浚如何能有台階下,更不會輕易退兵了。”
但張亢卻是神色一變,問道:“既然棘城塵埃落定,那大單于又因何推辭與我二人的見面,莫非這出事的不是棘城,而是……代郡?”
束交也回過神來,遂問道:“将軍剛才談及了四方聯軍中三分,連網大将軍都提及了,唯獨沒有談論段部,莫非與此有關?”
拓跋郁律歎了口氣,點頭道:“兩位果有大才,不愧是陳君看重之人,不錯,那段部起大軍三萬,伐代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