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典總綱?
通典法論?
蘇遼在疑惑之下,看了陳止一眼,見對方沒有反對,便翻開了書頁。
這一番,還沒有看清裏面的具體内容,先就被那一頁一頁潔白的紙質給吸引住,也給驚住了。
盡管之前,蘇遼就見過了陳家紙坊出産的白紙,也驚訝于那紙的潔白、纖薄、光滑,但當這些紙摞在一起,真正組成了一本書冊的時候,翻動着紙頁,那指尖的觸感,才真正讓他意識到,這種白紙意義何在。
“若是有這般白紙,編冊爲書,那對士人、文人的影響,絕對是超出想象!尤其是,此時這種白紙,還隻有代郡紙坊才能出産!正是物以稀爲貴的時候!”
隻是翻了幾頁,以蘇遼的遍曆江左、江北和都城的見識,就已經意識到,這種白紙裝訂出來的書冊,對于文人來說,有着何等吸引力了。
其中的妙處,等他到了洛陽,自是可以清楚的表現出來。
不過,蘇遼同樣也有疑問,他很清楚,這本書冊是中所需之紙,其實是這兩天趕制出來的,爲此幾個工匠加班加點,甚至又拉了幾人進來。
陳止更是拿出了真金白銀作爲獎賞。
不眠不休的趕工,終于才趕制出來兩側,每一冊的頁數其實也不多——
畢竟不比後世,這個時期書面文字,有着高度的概括性,所以一本書下來,其實所需字數并不是很多,要知道那名揚後世的一部孫子兵法,也不過就是六千字出頭!
因此陳止這兩本書,需要的書頁不多,而且一張紙制作出來,經過剪裁和修正,可以分成多頁,堪堪足夠編輯成兩冊,就都被陳止給用上了。
“爲什麽要這麽趕?這麽急?”
蘇遼的疑問,在他仔細閱讀了兩本書中的内容之後,就頓時被抛之腦後,完全被書中的内容給驚住了!
尤其是那第一冊,看着其中羅列的一條條,蘇遼的嘴巴都下意識的張開了,最後一臉迷茫的看向陳止。
“主上,這……這總綱所列,真的都要寫出來?這未免太過驚人了吧?”
說話間,他又低頭看了一眼,仿佛是擔心自己看花了眼、看錯了,要再确認一下,等确認之後,臉上的驚訝越發濃烈。
陳止笑着道:“當然要寫,我都讓你送去洛陽了,彰顯于世,若是不寫,豈不是成了笑柄?”
蘇遼越聽,卻越是迷惑,忍不住追問起來:“這第二冊法論,我自不會多言,畢竟粗略一翻,也知道涉獵諸多,而且深入幾味,可是這第一冊的總綱緒論,可是提及了諸多百家之作,這些東西都要寫出來?”
陳止卻道:“法論之中的精妙之言,不是我說的,我隻不過是将一些文獻、古籍中的語句提煉出來,做個摘抄索引,将其中的本意引申出來,也好讓他人閱讀,這當然不是完全的謄寫,而隻是将諸子百家的言語、著作中,最爲關鍵的内容摘錄出來,若是逐字逐行的收錄和整理,那要花的時間就太多了,我也沒有這個空閑時間。”
“問題就在這裏,”蘇遼終于鎮定了幾分,“按着總綱羅列,所要涉及的書冊文獻,恐怕是天文數字,而且要将其中的主旨語句提煉出來,略作講解和介紹,就必須要把這些書,都看過一遍,至少知道重點在什麽地方,恕屬下無禮,主上憑着您一己之力,真的可以做到麽?”
言下之意,就是不看好陳止的打算。
這也難怪,因爲蘇遼很清楚,如果按照那第一冊的通論總綱所言,陳止要編寫的,可不是一本、兩本,而是一部通典大則!
哪怕陳止做過秘書省的秘書監,在遠離書閣、書庫的當下,也斷無可能一一引用啊!
陳止也不多做解釋,隻是道:“我自有計較,你無須擔心,隻管按我吩咐的事去做。”這種事,解釋也未必能讓人信服,等事實拿出來了,也就無需解釋了。
況且,裏面的關鍵,正是要讓洛陽之人疑惑,否則也無法将人吸引過來。
蘇遼見陳止态度堅決,不複多問,便接下命令,當天中午,他就帶上了幾人,離開了代縣。
和之前陳梓離開時一樣,蘇遼的離開,同樣引起了代郡上下的一陣猜測,不少人試圖從這件事中,找到陳止的下一步計劃。
畢竟兩個心腹,前後腳離去,再加上陳家晚宴才剛過去不久,那位邊軍的統領更是虎視眈眈,城内又有紙坊的事甚嚣塵上,想不讓人多想都難。
但三天之後,衆人的猜測就被一支遠道而來的騎兵打破了。
這支奇兵的人數不多,不足百人,但一個個所騎乘的馬匹,卻都是高大健碩的好馬,這種馬就算是代郡這樣的邊疆之地,都不能常見。
更不要說那馬上的騎手,一個個更是孔武有力,顧盼之間,有一種别樣的風采,尤其是爲首的那名騎士,更是英武不凡,配合着挺拔的身姿,所過之處,代郡的老少姑娘們,都是一陣側目。
而這支人馬的大部分停留在城外,而爲首的幾人則被請入了陳宅。
“見過姐夫,見過兄長。”
那爲首的英俊男子來到之後,便恭恭敬敬的與陳止見禮,随後又給楊宋行禮。
“賢弟無須多禮,”陳止看着面前這人,微微點頭,“你長途跋涉而來,當先休息才是。”
“關中至此,其實也不甚遠,無非是有山河阻擋,但擋不住我楊家兒郎,”那英俊男子說話的時候,也打量着陳止,“我這次過來,父親也交代了,讓我留在這裏,聽您之令,與我兄長同府。”
這人名爲楊元,同樣也是弘農楊氏出身,爲楊宋的嫡親弟弟,兩人相貌有幾分相似,連神情、神韻都極爲接近。
那楊元随後又道:“我這次過來,共計帶來楊家快騎七十人,駿馬一百一十匹,都是聽您調令的。”
“七十騎?”陳止點頭道:“正好城外的莊園快要修整完畢了,我早就吩咐那邊,要分一部分出來,諸騎可以先在那裏安營紮寨,待莊園真正建成,自有屋舍給他們修養。”
“也好,那我就回去,給他們說清楚了。”楊元也不多問,抱拳離去,隻是走的時候,楊宋卻叮囑了兩句,讓他好好看管家丁,不可疏忽,惹出事端。
楊元滿口答應。
待楊元走了,楊宋便笑道:“太守,這般一來,咱們也算是有騎兵了,配上太守您的兩百家丁,在代郡算是有點戰力了,面對那些世家,不用束手束腳了。”
“這麽一點戰力,對幾個地方世家,尚且夠不上優勢,就算戰力過人,但卻無法轉守爲攻,再加上戰亂在即,可是不夠看啊。”陳止笑着搖頭,說出來的話,卻讓楊宋一愣。
“這還不夠看?”想到可能到來的戰亂,楊宋不由嘀咕,“若那戰亂是真的,那這段時間之内,就算是掏空了陳家和楊家,也不可能湊夠人馬了。”
但等到下午,楊元忽然急匆匆的再次拜訪,并且帶來了一個讓陳止頗爲意外的消息,這個消息,也讓他察覺到了某個預兆。
接下來的四天裏,代縣的焦點,都集中在那原來的騎兵之上,幾個世家也都派人過去探查虛實。
與此同時,陳止也給下屬的幾個縣發出了命令,要派督郵過去查計,頓時又是一陣波瀾散發出去。
與此同時,蘇遼也帶着陳止的吩咐,抵達了洛陽。
他顧不上風塵仆仆,先去了陳永的府上,拜見這位太仆,卻得到消息,說是太仆與皇上一同出巡了,居然是前往關中西都長安了!
“怎麽這時,皇上突然西巡了?而且邊疆都沒有收到消息。”
沒有見到老東主,但過去的同僚還有不少,蘇遼便打聽起消息來。
“蜀中亂局漸起,半個月前,李賊正式打出叛旗幟,還将廣義王世子斬殺,因而廣義王大怒,在他的慫恿之下,皇上說是要禦駕親征,但好在重臣勸阻,因而隻是走個形式,在關中督戰,而廣義王則親率大軍,兵臨漢中!”
“什麽?”這個消息讓蘇遼吓了一跳,“這麽大的事,怎麽邊疆州郡居然不知道?”
他的那名過去同僚,半是猜測、半是叙述的道:“消息還沒傳過去吧,代郡的傳郵驿都是被幽州刺史府掌控的,因此不會直接傳達。”
“但楊家總歸該知道的,”蘇遼還是有些疑惑,“尤其是最近還有楊家的騎兵要過去,這麽大的事,不可能沒有消息吧。”
這麽想着,他拜别了同僚,随後趕去秘書省,想要面見董緒。
這位陳止過去的部下,如今乃是秘書省的秘書丞,但依舊未能見到人,隻是得了一個消息——
“董書丞去已經去往城外首光寺,布置佛評,聽聞佛音了!”
“佛評?這是很麽評?”蘇遼神色微變,謝過那差役之後,沒有去往城外,而是就近拜訪趙遠的府上,卻也沒有見到人。
門房說道:“我家君子去那百家茶肆,聽法師講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