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王棱也趕了上來,他的額頭上還有冷汗,這次車隊畢竟是王家組織,一旦出了事故,他個人性命固然危險,但對王家名望的打擊更大,現在匈奴散去,回想起來,卻格外後怕,不由冷汗連連,對陳止也是發自内心的感謝,“多虧有陳先生在此,若非如此,後果不堪設想啊,不堪設想。”
他一連說了兩個“不堪設想”,心神才微微平息了一點。
馬圖同樣走了過來,說道:“隻可惜,這棋局最後卻亂了,否則随着今日之事傳揚出去,這一局棋絕對可以載入史冊,也能幫陳兄你正名。”他的話中蘊含着惋惜之意。
旁人也紛紛點頭,并不覺得這話有什麽誇張的地方,今日的事,他們在驚恐過後,一回想,稍加品味,就覺得不得了。
今天這什麽情況?
聯系他們的這一群人的背景,乃是因爲一個賭約,過來和外族人挑戰的,本來就很有話題性,結果半路被攔住了,被攔住也就罷了,那個對手突然不知什麽緣故,就被朝廷的官兵追捕了。
這群騎兵,若是碰上漢家大軍,或許隻能退避,但面對私家護衛,無疑是占有優勢的,這也是衆人擔憂的緣由。
這樣的事剛碰上的時候,衆人難免心驚膽戰,可現在回過神來,登時就都意識到其中意義了。
這是有可能上青史的節奏啊!
要說那彭城的張家宴會上的一幅字,還隻是有可能成爲名傳後世的逸聞,那今天這事,涉及到華夷矛盾,有匈奴人,有名士,還趕上杏壇論道,有王爺下令,有中郎将馳援,有匈奴王子嚣張在前、身死在後。
這麽多個因素彙聚下來,稍加炒作,别說逸聞了,上正史都是大概率事件!
這一想通,他們紛紛熱切起來。
而陳止聽了馬圖的話,就笑道:“這有何難,這一局棋都在我的心裏,等會将那棋譜默寫出來就行了。”
“陳兄果然是記性過人,如今一局棋下來,便能記住這麽多步,當真厲害。”高河、唐起也湊了過來,兩人都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突然,孫趕的聲音在旁響起:“這個匈奴王子就這樣給殺了,萬一有什麽後患,要怎麽處置?”
他的話一說,衆人的表情都是一窒。
不管孫趕提起此事,是抱着什麽樣的心思,但他說的話,都讓這王家車隊的衆人遲疑了一下。
但緊跟着就聽曹匡冷笑道:“怎麽?看你們還心存猶豫,這事發生在這裏,碰上的是我等,你以爲我等能脫得了幹系?不要想着和陳小子劃清界限的事,這事如果真的有後患,那我等也是一損俱損,不要心存僥幸。”
他話一說,孫趕面色就變,其他人也都想明白過來。
不錯,今天的這個事,他們也是當事一方,陳止的行爲怎麽解釋,都能冠到救他們的名頭上,豈非就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再說了,今天這種事,那是趕他們走,他們也不會走的,君不見過去多少勸谏之臣,在五十好幾的時候,以死勸谏,除了這歲數大了,更多的就是爲了在死前留個名。
王棱立刻就道:“諸位不用擔心,這匈奴人何等兇殘,旁的不敢說,但我王家肯定不會放過他們,也容不得旁人用這個做文章。”
他這麽一表态,等于是王家給這事背書,孫趕本來張張嘴,還想說什麽,卻不得不停下話。
指揮兵卒抓人捆綁的毛離,湊了過來,說道:“諸位,某家雖不知王爺爲何突然要抓這些匈奴人,但接到命令的時候,上面就提到過,說是死傷勿論!”
他這麽一說,衆人立刻就放下心來。
然後毛離又道:“賊人被擊退,諸位還是盡快進城吧,我也要安排人手去通報上面。”
孫趕本來有心挑撥,被曹匡等人接連否決,心裏正不痛快,又不敢怼其他人,這心中火氣無處撒,聽了毛離的話,立刻對這個他眼中的兵痞頭子道:“怎麽?剛才還不讓我們入城,現在知道厲害了?開始客氣了?”
毛離一愣,冷笑一聲,朝陳止拱拱手,才對孫趕道:“有陳先生這樣的人物在,我當然不用阻擋,擋住各位,就是因爲這匈奴賊人,如今匈奴人被陳先生的家丁擊潰,連閣下這等人物也不用擔驚受怕了,還有什麽好說的?有陳家家丁這等精兵在側,天下何處不能去?”
毛離這是一點都不客氣,出言嘲諷。
孫趕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有心再說,卻被曹匡攔住。
這位長者道:“别在這耽誤時間了,咱們先去城裏,老頭子有幾個好友,得過去拜訪拜訪。”潛台詞,就是要去疏通關系,先把功勞定下來,把名字和陳止連起來,和今天的事湊一塊。
王棱也點頭道:“不錯,先去魯縣,我王家在那也有些産業和人手,或許派得上用場。”
其他的人都紛紛表示,自己在魯縣也有關系,有用得上的人,陳止不用客氣,盡管吩咐。
話說到這裏,别說孫趕,連劉綱他們都明白了。
這些人是要造勢。
要出名,得抱團!
陳止手刃了那位小王子,哪怕兩國還在交鋒,這一國的王子死了,新漢朝廷少了枚可用棋子,也有可能落下話柄,或許也有人要借題發揮,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得靠着營造輿論趨勢,來确保安穩,有備無患。
這些人不光想幫陳止,也是爲了免除自己等人的後患,更重要的是把自己的名字和這次“對弈退匈奴”的傳奇事件聯系在一起。
所以他們不怕有麻煩,就怕麻煩小,麻煩越大,名聲越響。
前提是得有輿論支持,但這一車坐的什麽人?都是名士,這對名望的操控,乃是基本要求,自是不怵。
“這件事,看來不是壞事。”陶涯走在陳止邊上,低聲說着,“經此一事,這群人可都成了陳兄你的人脈資源,對以後幫助很大啊。”
陳止笑了笑,說道:“這些都在其次,還是等匈奴人的消息,再說其他吧。”
這樣說着,陳止回到車上,對外的說法是要修養一番,然後謄寫棋譜。
剛經曆了那般陣勢,盡管還有不少人有心和陳止說上兩句,但聽了這個緣由,也就不好過去攀談了,同時他們也注意到,連陶涯這些陳止的親近之人,都沒去打擾,自己又怎麽好開口?再說了,早點寫下棋譜,也好坐實名聲,他們怎麽敢去影響?
等衆人一退,陳止到了車中,便微微抖動雙腿。
腿中勁力還沒有散去,依舊遺留下來。
“時限還沒有到,就這麽待着,着實有些浪費,不如借着這股勁力,打熬一下兩腿的筋骨。”
神速符可以強化雙腿,但時間一到就會消退,那雙腿的筋骨皮膜恢複原樣,不過陳止在用藥膳修養時,卻發現經過強化的雙腿,在劇烈運動後,固然會留下損傷,乃至撕裂,但同樣開拓了體力,隻要操作得當,也能在消退過後,小幅度的提升兩腿強度。
很快,他便以驚人的頻率,迅速的抖動雙腿,控制着幅度,不至傷到筋骨,以至于這馬車的地面都受到了些許影響,發出了輕微的聲響,讓外面的人略感詫異,但不好過去詢問。
“八成是拿着棋子,再回憶棋路吧,不能打擾他啊。”
在衆人的思量着,車隊則朝着魯縣緩緩前進。
不過,這車隊上的衆人,卻慢慢落在五十名陳家家丁身上,看待他們的目光中都帶着敬畏和羨慕。
沒有出事之前,他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看似平凡的家丁,竟有這般戰力。
陳舉等人注意到衆人目光,不由擡頭挺胸,感覺自己從未像此刻這般重要,同時也意識到,爲何在那貧瘠小鎮中,和馬賊一戰過後,自家少爺會反複訓斥衆人,說他們陣形混亂,不成體系。
“如今想來,少爺眼中的敵人本就不是一二馬賊,而是這般精銳的匈奴鐵騎啊!”
陳舉心中感慨,而曹匡等人看着他們行進的隊列,也不住贊歎。
“難怪連匈奴鐵騎也無法撼動,你看這行進間絲毫不見散亂,真乃強軍,就是人數有點少。”
“話不能這麽說,陳先生能訓出五十名家丁,就能訓練出五百人、五千人,到時我大漢豈不又贈鐵軍?我回去就得告知家父,讓他舉薦陳先生啊,這等大才,豈可遺落民間,此乃天下蒼生之哀!”
“這事可輪不到你,該是我那二叔出面才行。”
“真看不出來,這些家丁竟有這等能耐,但有他們護持,咱們這路上是萬無一失了。”
……
聲聲議論,傳入端坐車中的曹匡耳中,邊上一人笑道:“曹公,陳先生這次必然名聲大起,同行的諸君,都想着沾光呢,若能舉薦陳兄出仕,那是穩賺不賠,這個引薦之名,不知道有多珍貴。”
曹匡冷哼一聲:“他們也就隻有這點心思了,不過我也知道,那陳小子是不一般,不光是他操練駿馬,也不隻有陣前鎮定,關鍵是他能毫不猶豫的,宰掉那個匈奴王子!”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