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自盡!
陶涯循聲看去,見了這一幕,頗爲意外,半晌才道:“沒想到這賊人裏,還有個有骨氣的,可惜爲賊!隻是,他這話中何意?”他也不是蠢人,聽得此言,有自己的判斷。
諸葛言沉默起來,明顯在想什麽,最後搖搖頭道:“到時自有計較。”言落,辭别陶涯等人,徑直來到二樓廂房,敲門求見。
“諸葛言求見陳先生。”
聽到諸葛言的話,屋裏的陳遲、陳邊悚然一驚,趕緊迎了出來。
“見過諸葛先生,當不得先生如此客氣!”
“陳先生救我性命,此恩深重,沒有什麽客氣不客氣的,都是發自真心。”諸葛言走進來,看到了卧床靜養的陳止。
陳止的氣色恢複許多,見了來人,笑道:“諸葛先生客氣了。”
諸葛言正色道:“這次多虧先生相助,否則真不知如何擺脫這次劫難,不要說誅除大賊了。”他的語氣格外真誠。
陳止搖頭說道:“我也是爲了自保,況且若無彭城上下齊心協力,單靠我一個人,也是沒辦法救下你的,更不要說讓王彌授首了。”
諸葛言點頭說着:“彭城上下的相助之請,在下銘記在心,我也聽說了王彌下場,經此一事,陳先生的大名當可遠揚。”
此言一出,陳遲還有些疑惑,可陳邊已經反應過來,露出喜色,知道諸葛言是說諸葛家會助陳止揚名,有這樣的大族相助,名聲崛起隻是時間問題,沖出徐州也不是幻想。
“遇到貴人了!這貴人最終青睐的,是我陳家子弟啊!”
在這一刻,陳邊突然回憶起,當初三老許志上門時的情景。
許志頭一次跟提到貴人消息時,就說若受其人青睐,好處無窮,但當時的陳邊怎麽都想不到,這個好處居然真能落到陳家頭上!
要知道,陳家已然衰落,在彭城縣的局面岌岌可危,後輩子弟青黃不接,想在諸葛言面前冒尖,真是太困難了。
沒想到,當日在場的荒唐兒,會有今日成就。
回想前塵,感慨連連。
陳止卻這麽多感悟,他也不覺得被諸葛言青睐是多了不起的事,不卑不亢的謙虛起來,諸葛言和他交談,感受不到恭敬之意,多了些平和之感,漸生親近之意。
說了幾句,諸葛言遲疑了一下,然後道:“若蒙不棄,陳先生可稱呼我的名字,在下表字公舉,陳先生應該已經知道了。”
陳止點頭道:“既如此,諸葛兄也不用稱我爲先生了,你我就以朋友論交吧。”
“好!”
旁邊的陳遲、陳邊等人聽到這裏,卻是驚喜萬分,這對話中蘊含着一個重要的信息,就是陳止被諸葛言看成了朋友。
友人,在這個時代,堪稱資源。有時候,如果在政|治上出現了問題,身爲友人都是要被牽連的,反過來說,若是一方得勢,作爲友人也會得到好處。
諸葛言爲頂尖世家的嫡系,做他的友人有多大好處,隻看他一個外出遊學,都能吸引那麽多人追随,就能窺見一二。
反觀陳家,在彭城縣都算不上高,如果借着陳止的關系,能攀上諸葛家這個高枝,就算不是一步登天,至少也受用不少。
這邊陳家老陳歡欣鼓舞,那邊諸葛言突然問道:“剛才樓外的事,陳兄知道了麽?”說話的時候,他神色略有變化,有些凝重。
陳止點點頭,說道:“是那個王彌的手下,突然自盡的事情麽?我已經知道了。”
“我覺得此事并不簡單,想和陳兄你交換下看法。”諸葛言的目光掃過陳遲、陳邊等人,欲言又止。
陳邊察言觀色,已然明白,趕緊就道:“諸葛先生和我這侄子既是好友,肯定有很多話要說,咱們幾個留在這有些不合适,你們先聊,我們看看下面的情況,陳家作爲彭城一脈,值此當頭,可不能置身事外。”
陳遲也反應過來,連連點頭,跟着幾人拱手告辭,離了廂房。
這個時候,陳止才問:“諸葛兄,你覺得王彌背後有人指使?”
“可能性很大。”諸葛言直言不諱,“隻是這背後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卻難以判斷,不知道陳兄可有頭緒?”
………………
“有消息了?”
與此同時,在那彭城之外,有一座小山,峰頂有一石,光滑如平台。
正有一人坐于崖壁邊石上,其人相貌堂堂、身軀偉岸,閉着眼睛,聽到山路上有動靜,就睜開眼睛,那一雙眸子霍霍生輝。
“見過大将軍。”
身後,有一名男子從山路中走出,他衣着破舊,宛如流民,但體格健碩、天庭飽滿,來到石頭邊上,抱拳說着:“王彌敗亡,諸葛無恙。”
“王彌敗亡了?”崖邊男子搖搖頭,露出失望之色,“這王彌好大的名頭,這次投靠我族,也誇下海口,但我給了他諸多勇士,都未能成事,更逃不出來,看來也是個名不副實的。”
話音落下,又有細碎的聲音從旁傳來,然後就有名勁裝男子從山林中走出,到了崖邊男子跟前,也行了一禮,然後沉聲道:“大将軍,揚州刺史的探子,又找過來了,是否要翦除?”
“王敦的人又來了?”崖邊男子聞言失笑,“真是陰魂不散,不過當面說了兩句,竟能記恨至此,這人性子當真難測,他若是得勢,必然肆無忌憚!”
說着,他站起身來,轉身邁步,邊走邊說:“翦除就不必了,容易暴露,王敦在揚州時就懷疑了我的身份,在滅了他的人手,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此舉得不償失。況且王彌敗亡,我等也無需停留了,該去見見其他人了,那個被屠伯追得滿地跑的羯人,不也要投靠我族麽?正好去見識一番,對了,他叫什麽來着?”
勁裝男子想了想,說道:“好像是叫石勒。”
“石勒?那就去見見這個石勒,王彌讓我失望了,不知這石勒如何。”崖邊男子的步子極大,說話之間,已經走下山頭,來到一片樹林跟前。
在入林前,他對先來的那人說道:“你先回去吧,這彭城也無必要探查了,安心等候調令吧。”
那人聞言點頭,就從來路折返,腳步穩而快,很快就消失山間。
勁裝男子有些疑惑,問道:“大将軍,不問問王彌是怎麽敗亡的麽?”
“我精力有限,不能耗費在這樣的事上,既然王彌死了,也就沒有價值了,何必多問?徒耗精力。”說着,被稱呼爲大将軍的男子再次邁開步子,邊走邊說,“還是來說說那個石勒吧。”
勁裝男子趕緊跟了上去,有些爲難的道:“這石勒我知道的也不多,聽聞是奴隸出身,被苟晞擊敗後一路北逃,最近又被幽州王浚的兵馬追殺,走投無路之下才要投靠,說不定藏着其他心思。”
那大将軍反問道:“王浚麾下能打的兵馬,不就是段部鮮卑麽?追擊石勒的是誰?段末杯還是段匹磾[di]?”
勁裝男子恭敬回道:“大将軍英明,是段匹磾。”
“段匹磾有忠漢之心,追殺羯人馬賊必不容情,石勒不是對手并不奇怪,如今南北都無他容身之地,投靠我族也很正常,難道連這麽一個人都容不下?”
勁裝男子點頭稱是。
大将軍又說:“這次諸葛北上,得東海王之助,前些時日就安排了個人鎮守晉陽,叫做劉琨,好像有些本事,若石勒堪用,就讓他去對付劉琨,對了,劉琨此人,你可知曉?”
勁裝男子點點頭:“此人有豪俠之氣,他一到晉陽,就和拓跋鮮卑交好,不是個簡單人物,另外,此人和新任濟陰太守祖逖乃是至交,傳言說這兩人曾一同爲學、練武,雞鳴就起,苦練不綴,志向不小,不過劉琨的名聲要大得多,與衆多名士爲友,那祖逖倒沒多少建樹。”
“祖逖?彭城的郡中正祖納,不就是他的兄弟,我聽過他,是個厲害人物,隻是名聲不顯。”說着說着,大将軍忍不住感慨起來,“中土果然多豪傑,可惜,他們之間難以相容,就說這次,爲了對付個諸葛言,居然能找到我這來,但話說回來,武鄉侯的嫡子,既然讓我碰上了,就算沒人委托,我也不會輕易放過。”
說話間,兩人穿過樹林,景象豁然開朗,林外人言馬嘶,赫然有十幾名體格健碩的男子與十幾頭駿馬在等候。
“大将軍!”
一見走出樹林的兩人,十幾人立刻齊聲問候,個個聲音洪亮。
大将軍微微一笑,來到一匹駿馬跟前,翻身上馬,拉着缰繩,勒轉馬頭。
其餘人見狀,就都翻身上馬,動作整齊。
“大将軍,我等何去?”
“先往青州!”大将軍微微一笑,流露一絲追憶迷醉之色,“見那石勒前,順手幫那位漢家王爺個忙,他不是想殺琅琊王麽?我等就替他做下一筆,除此之外,也去見見故人,當年在朝堂上呵斥王上的羊侍中,不也是青州人麽?他人雖死了,可羊家尚在,我來都來了,不如走上一遭!駕!”
“駕!駕!駕!”
伴随着一陣催促聲,衆人縱馬而去,揚起一路煙塵!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