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的人都是何等身份?從來都是他們俯視旁人,就算碰上地位高的人,也要顧忌他們前途無量,思及背後的人際網絡,以禮相待。
這樣一股勢力,該是他們主宰旁人的命運,卻被兩個衣着普通的大漢,用這樣的目光看着,如何能夠忍受?
“你們是什麽人?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麽?敢持刀而入!”離着最近的青年忍不住上前斥責,絲毫也不畏懼兩人拿着的刀兵,在他的概念中,沒人敢毫無來由的行兇,何況以他的身份,誰敢輕易動手?
但有人看出苗頭不對了。
趙興低語道喊道:“劉兄,不要沖動,先退回來!”
諸葛言也皺起眉頭,看着這兩人,露出思索之色,與他相對而坐的陳止,卻已從兩人的動作、步伐,以及站位中看出一點端倪了。
“這兩人是精兵!這個劉和沖動了!”
上前斥責的那人,陳止有印象,趙興介紹的時候說過此人,名爲劉和,乃是一地郡守之子,家族不算小。
不過,劉和從身闆到氣勢,完全不是對面兩人的對手,被完全蓋了過去,尤其是陳止注意到這兩人身上若有若無的殺氣,知道是真正動手殺過人的主!
同時,從他們持刀的動作,行走的距離來看,經受過特殊的訓練,是冷兵器時代的精兵,悍勇無懼,戰技娴熟,更重要的是懂得配合之法。
“這等精兵會出現在這裏,來曆可疑……看着樣子,不是官兵,在彭城這片地區,有可能派出這種人物的,似乎沒有幾個……”
莫名的,陳止猜到了一個可能,看了一眼身邊的諸葛言,又低頭看了看懷中,五張神速符就放在裏面。
“改如何抉擇?”
另一邊,随着劉和的斥責,兩名兇悍男子看了過來,然後哈哈大笑,其中一人反問道:“你是什麽東西?見了我等還敢嚣張,莫非不怕死,還是以爲什麽世家身份,能護着自己刀槍不入?”
“大膽!”劉和也意識到一點不對了,他這麽斥責,對方還有恃無恐,必然有所依仗,于是腳下微動,就要後退,但不想在同伴面前丢面子,于是一邊後退,一邊說着,“你們最好搞清楚,我等是什麽人,否則招惹了不該惹的人,是要倒大黴的!在這彭城,沒人護得住你們!”
“我等何須彭城護佑?就是知道你們是什麽人,我們才來的,不然誰來冒這個險!”第二個大漢冷笑一聲,話剛出口,長刀“锵”的一聲出鞘,毫不停留的砍了下去!
“住手!”
“停手啊!”
“不要啊!”
聲聲驚呼過後……
“啊!”
一聲慘叫,鮮血四溢。
劉和滿臉不可思議的神色,他瞪大了雙眼,看着脖子邊上的金屬寒光,嘴唇顫抖。
緊接着,對面的大漢用力一抽!
茲啦!
刀刃與骨骼摩擦的聲音中,鮮血好似一根線,順着回縮的長刀淩空飛舞,最後滴落在地上。
劉和連連後退,擡手捂住了脖子,張嘴想要喊叫,但渾身的力氣仿佛都從脖子上的傷口中流了出去,讓他連喊叫的力氣都微弱了許多,隻剩下一陣嘶啞,讓人聽得毛骨悚然。
嘶啞的聲音中,劉和連退兩步,然後雙腿一軟,直接坐倒在地上。
幾名同伴從震驚中恢複過來,下意識的要去扶他,可走到跟前,看着汩汩而出的鮮血,以及不住用沙啞聲音嘶叫的劉和,他們本能的畏懼起來。
更不要說,那抽刀砍殺的大漢還近在咫尺,正用充滿暴戾氣息的雙目,盯着在場衆人,那股兇悍之氣,在血光的映襯下,終于讓衆人清醒起來了。
這個時候,摔倒在地的仆從終于爬了起來,他臉色青紫,用顫抖的嘴唇喊道:“後院,後院的人,都被他們給殺了!殺了啊!全是血,全都是血啊!”他拼命的喊着,聲音帶有一絲顫抖,讓人聽得心中發寒。
“多嘴!”
仆從話音剛落,那劈砍劉和的壯漢就走過來,擡腳猛踢在仆從身上,直接将仆從踢倒,然後手上一甩,就是一刀下去,沒有半點猶豫和遲疑。
下一息,仆從慘叫着在地上翻滾起來,他後背上的衣服,被鮮血染紅了好大一片,讓人看得觸目驚心。
一連兩刀,兩人倒地,鮮血橫流,在場的人都害怕了,也沒人再輕易上前了,都是且看且退,更有幾人朝着大門退去。
趙興反倒是上前兩步,與那兩人對視,說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有什麽目的?來這裏行兇,莫非不怕事後被官府追究?”
“官府?”兩人對視一眼,露出了笑容,“官府本就容不下我等,怕個鳥,看你這小子還有些膽氣,等會可以給你留個全屍!”
如果是兩人剛進來的時候這麽說,屋子裏的人沒幾個會當一回事,可有了那兩刀之兇威,再加上仆從口中話語,堂中大部分人都是心頭一寒,心頭念頭紛亂!
到底是哪裏來的兇人?太平之世,朗朗乾坤,毫不顧忌的砍殺!
這樣的情景,超出了不少人的認知,膽子最小的,已經顧不上幹其他了,不顧一切的沖向大門!
“别急着走,好戲剛剛開始,諸位都是世家傑出子弟,口氣一個比一個大,怎麽碰上這樣的事,想着的反倒是要逃跑了?”
三四人已經沖到大門邊上,門外卻走進來三人,其中兩人抓住想要逃跑的人,用力推了回去,将他們推倒在地。
爲首的是名英武男子,面帶笑容,他的目光掃過大堂中的衆人,最終停在諸葛言和陳止身上,微微欠身,行了一禮:“我乃東萊王彌。”
王彌!
聽到這個名字,在場衆人都是倒吸一口涼氣,不少人更是露出了驚恐之色。
“真是王彌?”
尤其是那幾個想要奪門而逃的,被一下子推倒在地上,還在疼痛,可一聽到這個名字,頓時就魂飛天外,露出了驚恐、驚慌的表情。
實際上,這些人平時談論王彌的時候,都是一副蔑視之意,仿佛王彌這般的流寇,出現在他們面前,也是反掌可滅,沒有半點威脅,可真正直面此人,他們一個個不由想到之前的傳聞,這感覺就截然不同了。
再一看王彌身邊的兩人,一人握着一把長刀,刀刃還在滴血,稍微一想,就能猜出來,這血是門外護衛的,如此一來,更讓屋裏的人驚駭,朗朗乾坤之下,碰上這等兇人,對于承平日久的世家子而言,真是震撼心靈,以至于都控制不住表情了。
“哈哈哈!”
看着這些人因爲驚恐而扭曲的表情,王彌反而笑了起來,心中暢快。
他一邊笑,一邊還道:“看你們的樣子,我就知道你們是怎麽看我王彌的,是不是以爲王某不過一介流寇,難成大患,根本入不了你們的法眼?我殺戮也好,破城也罷,在你們看來,不過就是一條消息,因爲你們的眼裏,看得是整個天下!看到的是未來十年的天下大勢,當然不會在意我一個在地方爲患的小賊……”
他這些話說出來,上至諸葛言,下至那陶涯等人,都是神色變化,因爲王彌的這番話,正好就說到了他們心裏。
在這些人眼中,王彌還真算不上什麽大事,就算知道他的名字,知道此賊躲在彭城,依舊沒有放在心上,在他們看來,王彌不過是一個地方上的流寇,已經被朱守擊敗,失去了再起的機會,根本掀不起什麽大浪了。
“如何?”王彌滿臉戲谑之色,“你們看不起的流寇,現在就站在這裏,五步之内,可以取你們的性命,我倒要問問,你們現在是不是還是看不上我王彌?我現在殺你們中的一人,傳出去也就是一個條消息,不知諸位作何感想?”
說着說着,他邁開步子,朝諸葛言和陳止走了過去,一邊走還一邊說着:“你們一定很疑惑,爲何我說的話,能直入爾等之心?其實道理也很簡單,自我王彌起兵以來,不知殺了多少世家子,他們在談玄論道的時候,絲毫不将我放在眼裏,等我将刀架在脖子上了,他們才能體會到,那城破身死四個字,到底是個什麽意思,你說呢?諸葛言?”
話音落下,王彌來到了諸葛言身前,與之對視,屋裏自僅存的兩個護衛,慌忙趕來,擋在諸葛言的身前,擺開架勢,連陳止都不得不後退兩步。
另一邊,趙興和關先也是面露焦急,顧不上其他,腳下一動,疾奔過來,但半路就被最早入屋的兩名大漢給攔住了。
其中一人獰笑道:“急什麽?諸葛言不是号稱武侯傳人麽?那肯定是算無遺策,不用旁人相助。”
那邊,王彌也笑了起來,對諸葛言道:“諸葛先生,你給朱守出主意的時候、拿出兵策的時候,可曾想過今日,想過也有直面我王彌的一天的?”
此話一說,諸葛言一愣,邊上的陳止一愣,不遠處的趙興和關先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