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止說道:“小侄想請一嗓門比較大的陳府護衛,在書林齋護持兩三日,昨夜之事我也已經知道了,擔心名聲傳播之後,會引來一些人騷擾,有個護衛也方便點。”
“可以,也不用什麽兩三日,就讓人先在你那裏聽令,等風頭過去再回來,陳意,等會你去挑選一位護院,交代清楚,讓他凡事都聽七少爺的命令。”陳遲大手一揮,準了,又吩咐了大管事,将事情定下來了。
這本不是什麽難事,陳家雖然衰落了,但護院還是有幾個的,可比調動皂隸簡單多了,陳遲也樂得給陳止行個方便。
接着陳遲有征求陳止的意見:“如果确認這個徐方乃是奸人,又該如何處置?”
陳止已經将律法看得熟透了,不假思索的就道:“以奴欺主、圖謀不軌,按律當劓後斬左右趾,若縱火爲真,就是意欲謀害主家,直接上表官府,當棄市!”
陳遲點點頭:“你對律法已經很了解了,不錯。等徐方的結果出來,就照你說的辦,但這是他咎由自取,算不得對你的獎賞,到時你可以再提要求。”
陳止便又緻謝,接着又道:“還有一事,年末天寒,書林齋中都是字畫,不便擺放火爐,因此屋中寒冷,這幾天,我想讓姨娘,還有三弟、小妹來府中過個兩日,也好暖暖身子。”
“這是應有之事,倒是我疏忽了。”陳遲點頭同意。
正事到這就算說完了,兩邊都遂了願,寒暄幾句後,将仆從叫了回來,陳遲遲疑片刻,又透露道:“眼下主要事項還是讀書,我剛收到消息,說是貴人已入徐州境内,在留縣停駐休歇,郡守請各家先過去見禮,我也在列,這兩日就要動身,我這一去,過幾日要與貴人一同歸來,我不在家的日子裏,你要多用功,有什麽需要的就和府裏說,陳意,記着我這話,以後止兒有需要的,當先供給。”
大管事趕緊應下,等直起身子,連同他在内,滿屋子的仆從看向陳止的目光是徹底不同了。
“謝大伯關心。”陳止說着感謝,心中一動,狀似随意的問道,“不知三老許公,是否也要去迎接貴人?”
陳遲搖頭道:“許公三老之職在身不便過去,這次隻有我等大族會派人過去,但一家最多兩人,我陳家隻有一人。”話落,邊上的陳邊露出了遺憾之色。
陳遲又笑道:“不過,我會将你寫的那篇《華源閣論》帶過去,請他人品鑒,這次說是迎接貴人,可徐州地界的家族都派人過去,是次展示的絕好機會,正好爲你揚名。”接下來,就又勉勵了幾句。
幾句過後,陳邊就說要過去聯絡遊徼了,陳止則順勢告辭離開,退去讀書,書閣中還有幾本法家書等着他呢,但走着走着,他卻默默搖頭。
“人手不足這個問題得盡快解決,否則事事都讓陳府支派人手,太不方便了。”想着想着,人已經到了書閣。
那邊,小書童陳物也在衆人羨慕的目光中離開住處,到了書閣伺候,格外盡心、恭敬。
外面,陳覺在衆多、仆從的簇擁下,講述着自己“慧眼識英才”的故事,不時引來陣陣稱贊,也是心滿意足,但也使得其他人卯足了勁,準備争奪陳止心腹的這個位置。
陳府大爺陳遲自是忙着家事,爲迎接貴人做着準備;陳邊則急急出去聯系了,這一邊走,一邊還想着讓陳止幫自己寫個什麽樣的字匾。
整個陳府有條不紊的運轉着,期間,陳遲提到的長劍也被人送來了書閣。
仿佛又是風平浪靜的一天。
但當日下午,陳邊聯絡好了遊徼,剛回到府中,就接到了一個消息。
“這徐方還真有問題,我上午才聯絡好人,這下午就有他勾結無賴頭子、拜訪白青的消息了,太不安分了,目的是什麽,不問可知啊,陳止真沒冤枉他!”
看着紙條,陳邊頓時覺得陳止這個人有些高深莫測了。
“這是籌謀之能啊,小看他了,真的小看他了,不光書法出衆,更有籌謀之能,這哪是什麽荒唐子,分明是大智若愚啊,我陳家或許中興有望了!”
想着想着,他叫了人來,将紙條遞過去,吩咐道:“送去祖宅書閣,給止兒過目。”
“得令!”那人一聽,嘴上應着,心裏卻忍不住嘀咕起來:“這兩天以來,二老爺都是止兒止兒的叫着,不知道的還真以爲他和七少爺很親善呢。”
陳邊自然不會知道對面人肚子裏的念頭,等人一走,他又思考起來。
“徐方去找白青,是不是得了陳韻的吩咐?如果是他吩咐的話,那這個棋子就不能用了,根本分不清輕重,留着就是個禍患。利用徐方這件事,順勢拿掉陳韻,省得以後節外生枝,徐方以奴陷主,稍微加點罪名就能處決了,就算他認識刺史也沒法翻身了,畢竟奴籍在府,就是不知道陳止打算什麽時候弄死他,我也不好越俎代庖。”
盤算來去,陳邊又想到其他方面。
“另外,這白青的事還得計較一番,白家這兩年聲勢很大,有入品的迹象,陳止欠下的大半賭債都在他名下的賭坊,是不是該出手幫陳止還點?”
但很快,他自己就搖了搖頭,失笑道:“我也是糊塗了,陳止才送來六兩銀子,手上肯定還有更多銀兩,我再去幫忙,就有點添亂的意思了,說不定會弄巧成拙。”
………………
彭城一角有座樓閣,名青遠莊,名爲莊,實際上是座樓閣,雕梁畫棟,木閣層層,檐懸燈籠,内外布滿護院,有許多神色沮喪的人在樓閣周圍徘徊。
此時在那樓中,正有一人斜窩椅上,笑道:“徐方,這時候來找我,不會又是因爲陳止的事吧?”
這人身材高大,披着大氅,有一張國字臉,臉上胡須濃密。
他就是白青,富甲彭城。
站在白青面前的正是徐方,就見他笑嘻嘻的拱手,說道:“白老爺,您真是料事如神,正是因爲陳止。”
“那這話就不用接着說了,”白青微微眯眼,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白某自也有些消息來源,張府晚宴的消息也有耳聞,這位陳家七少可是大出風頭啊,連彭家的彭林的字都被他比下去了,可見是個書法家的種子,再過兩年八成就要名揚州郡了,這樣的人,我何故與他爲敵?”
他本是斜躺着的,說到這裏直起了身子,鷹隼一樣的目光落在徐方身上,形成一股壓力,嘴裏繼續道:“陳止這樣的人物,不說以後官運亨通,但成個名士還是可能的,我不去結交也就罷了,你還想讓我和他爲難,他再怎麽說都是個世家子,你一奴仆之流,也想利用白某?”
這話說的很不客氣,讓徐方笑容一僵,但他跟着唾面自幹,重新笑了起來,從白青的話中,徐方已經判斷出來,這位地主豪強限于圈子和地位,沒有得到準确消息,對陳止的字好到了什麽程度,沒有一個準确的認知。
這個機會十分難得,徐方知道必須抓住,将事情說定。
于是他拱手彎腰,接着說道:“白老爺,你先前都已動手了,多次逼迫陳止還錢,以我對此子的了解,他肯定記恨老爺你,索性這次将他壓服,以後見到您就繞道,否則等他起來了,後果難料啊。”
“哈哈哈!”白青卻仰頭大笑起來,然後搖搖頭,“我讓人逼陳止不假,可那張約定是他主動派人來簽訂的,再說了,大不了送點錢幫他修宅子,人還能和銀子過不去?先前你找來的時候,我就說得很清楚了,此事過後,你我人情兩清,怎麽現在還拿這個擠兌我?真以爲我說兩句客氣話,就當你是兄弟了?笑話,你什麽身份?我跟你稱兄道弟,是看在漕幫幫主的面子上,不是看得起你!”
這話說的徐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格外難堪,他眉頭一皺,傲氣上湧,張嘴欲言,似乎想要爆發,但終究沒有暴起,深吸一口氣,強壓怒火,硬梆梆的道:“這件事,白老爺是不願意幫忙了?”說着,從袖中拿出一塊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