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天野明白他是在感謝他們将駱家的符師在季流海的手中救下來,便搖了搖頭。
他更加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樣開口。
難不成要對駱雲說他們家這些符師都是因爲掌門和護法的命令,被囚禁在這裏轉靈驅動悟世玄碑嗎?
可駱雲的謝意,卻遠遠不是針對季流海這件事。
他在裏面已經感覺到先前轉靈大陣還在運轉時候的威勢,幾乎集駱家全部符師之力,他并不相信駱家會如此配合——而多年以前當他将玉簡交給父親的時候,最可能在未來發生的事,就是仙門不能容許駱家的人踏上仙路!
與其說駱雲在這片刻之間敏銳地察知了駱家發生了什麽事,不如說,這一幕早就在他腦海中出現過多次。
在自身尚未有足夠實力之前就暴露,就會導緻禍事。
駱家大概仍然不會滅門吧。
符師們會在仙門更嚴苛的監管和禁锢下——就像這次施展轉靈大陣一樣,日以繼夜、不眠不休地爲仙門提供靈晶,畢竟能夠修行之後,符師們的身體不會再像以往那樣脆弱,他們就像另一種形式存在的“爐鼎”而已。
從根本上講,與駱家原來的日子相比,本質都一樣,隻是連做人的最根本的尊嚴和早先浮于表面的體面都不會再有。
因爲這一點,他才格外地感謝。
感謝這些曾與他在西沙秘境、在滄原不知不覺有了深厚情誼的同門。
感謝他們明知道這是昆侖的大事,仍選擇遵循他們自身本就在堅持的某種原則,仍願意因爲他的緣故而在關鍵時刻對駱家照拂一二。
如果不是星天野、賀曠、天煉峰四兄弟等同門幹擾了轉靈大陣,他和壽無,隻怕隻能等到雲東來那邊有個結果,才能出來。
想到這裏,駱雲道:“駱家的事,由我承擔。掌門快出來了。”
星天野一驚!
多年前駱雲下山以後去東元派大鬧了一場,離開三界洲以後蹤影全無,陡然出現在這裏已經十分詭異,他萬萬沒有想到雲掌門竟然也在這裏!
駱雲見他神色震驚,隻得說的更明白些,道:“掌門在此籌謀的不僅是悟世玄碑。”他皺了皺眉頭,“或者說,一開始就不是因爲悟世玄碑。星堂主,還有和您一起來幫助駱家的同門,與我都曾經是在西沙秘境、滄原中結下過命的交情。我也不瞞你們,将我家這些符師救出,拂逆掌門,影響了他的這一步安排,後果不是你們能承擔的。”
這畢竟事關飛升!
他雙手展開,那珠環再度浮現在半空之中,便有一道光柱投射下來。
駱霆正因爲駱千重之死滿心傷恸,識海中猛然傳來一道聲音,正是駱雲的交待。
“你帶着符師全部進入此處,在那裏居住生息。在沒有人有本事打開樓閣之前,你要約束好,再也不要讓任何一個人離開那裏,更不要回到駱仙鎮。”
就在季流海在珠環之中自爆的瞬間,駱雲便明白了。
那裏并非秘境。
否則季流海在其中自爆,也一定會對他造成極大的震擊。
那片建立了天涯之閣的小島,與那片海域,都真實地存在于這個世上的某處。
那是一個早已準備好的極其隐秘的避世之處,珠環隻不過是能将人傳到那裏。
駱霆此時知道事态嚴峻,他隻能聽從安排。
仙門之中的一切他沒有能力幹涉,就連插句話都不夠資格,此時就算是留在這裏,除了給駱雲這個弟弟添麻煩,又有何用?
他迅速地安排所有的符師進入了那光柱,至于其他的普通族人,時間隻怕也來不及了……但那些人隻是駱家中的普通人,完全沒有任何轉靈的本事,對于仙門而言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相對來說,反而還比他們安全的多。
看着所有的符師都消失,駱霆也向那光柱走去,臨了回頭道:“還有瑜兒……駱家還有十數符師,不曾找到。”
駱雲點點頭道:“交給我便是。”
待等駱霆也消失,他将珠環收起。
星天野乃是高高在上的堂主,就在駱雲出現之前,他已然掌控了全局,此時對于駱雲堂而皇之地将駱家符師全部收入他的洞天法寶之中沒有表示任何意見,他這邊帶來的賀曠、趙四等人自然不會多話,對面的修士,也不敢說什麽。
但每個人卻都心知肚明。
且不管掌門此刻的大事如何,但從今日起,仙門再也無法從駱家拿到靈晶了!
這意味着從此時起,天下仙門共有的那三條靈脈,是唯一的希望。
更意味着仙門入門的修士、各種煉器、煉藥、法陣所需要用到的靈石,也會更加的難得。
星天野怎麽會不知道這一連串的後果,他以爲駱雲會解釋些什麽,但是駱雲沒有。
此時天光閃動,兩道恐怖的威壓終于出現在上空之中。
除了昆侖元宗的掌門雲東來,還有另一位紫宙境大能、散修領袖風蒼穹。
這就更讓在場的所有修士震驚!
風蒼穹更是多年前就失去了一切消息,怎麽也突然出現在這裏?
如果再聯想到現在還在外面瘋狂攻擊着的那股巨大力量,更加讓他們不得不心驚肉跳!
風蒼穹袖手飄立,并沒有任何動作,不知爲何,他并沒有貿然離開駱仙鎮,但奇怪的是,以他對陣法的精通,也并未去幫忙修複防禦法陣。
而雲東來飄然降落,一股怒意鋪天蓋地湧了過來!
星天野心頭一顫,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一大片修士也同樣跪在他身後。
“恭請掌門!”
在一片單膝參拜雲東來的修士之中,駱雲就站在那裏,直視着雲東來。
若是雲東來心中有怒意如濤,他的心中又豈會毫無波瀾?
他知道雲東來仍是強大的。
但是,他也不是當年在執法堂的那個尚未入門的普通人。
縱然仍有高下,卻早就不再是天地之差。
雲東來隻看了一眼駱雲,便将目光投向星天野。
“是你!”他沒有說話,可這兩個字卻如同兩道銳刺傳入星天野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