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此次昆侖元宗掌門的命令,桃花宮太上長老惠若蘭無比重視。
不僅僅是先行挑選了這三十三名女修閉關專心練陣,對于天音曲陣中她們各自所用的器樂,不但在桃花宮的庫房之中尋找品階高的仙器,同時也在連玉閣之中高價求得了數件,多方籌措,每一位女修,如今手中的樂器全部接近仙階。
她們各自盤膝坐于地面之上,祭出所用的法器。
玄離也聽說過桃花宮的三十三天音曲陣,卻沒有見識過,看她們手中拿着的俱都是古琴、箜篌、長宵、鈴鼓等物事,雖然仍不太明白爲何雲掌門需要請她們千裏迢迢來到昆侖禁地,但很顯然,這也是爲了魔後專門設的。
玄芒道“諸位且慢,聽你們說雲掌門曾經留下話來,青鶴不傳信,曲音不能停,我才明白掌門留下這些物事是什麽用了。”
三十三個蒲團被他從空間中取出。
修仙艱難,尤其是在外曆練的時候,抑或是苦修磨練心志,大部分的時候别說蒲團,便是草墊也沒有一個,這也不是修士很介意的事情。
這些蒲團,自然不是怕髒污了女修的衣服。
蒲團以觀心草和星煌草交織而成,中間以佛香串連接成簡單的符文——佛香串自然沒法和雲東來戴在手上那一串相比,隻不過是一兩粒珠子那樣,可是也已是極具巧思。
整個蒲團既能幫助打坐之人聚集星元之力,也可使得識海甯靜,心思純淨。
在女修們說明來意之前,玄芒并不清楚爲什麽紙鶴會飛往桃花宮,而今越發覺得掌門深不可測,手段高明,布局的眼界極寬,心中無比敬仰。
天音曲陣施展而出,仙音袅袅而起。
玄芒不得不感慨天下仙門,各有專攻之處,就算以昆侖元宗之名,在曲音成陣這件事上,也遠遠不及桃花宮。
他眼前仿若能看到祥雲飄渺,天門洞開,瑞氣千條,紫霞漫天。
心頭那些這些年間積累的微塵,很多想不通的陳年舊事,被滌蕩一空,心境爲之一暢,而其中又有黃鍾大呂之聲自星河雲漢之上而來,讓他心情既莊嚴,又平和。
但是這卻不是通過天音曲陣而營造的幻象或者虛境。
這與幻陣最爲不同的一點便是此陣聽在他的耳中,心思非但沒有被迷惑,反而越發的清明,心志也愈發堅定。
玄離就在另一邊,感受也同樣是極爲舒适。
修士在漫長的修行過程中,誰也不能保證心思一直清明,總有困惑混沌的時候,道心若是陷入死胡同之中,便容易滋生心魔。
因此各個宗門也都有類似于淨心咒這樣的法訣,是入門弟子第一時間便要學會并熟練的法訣。
但其效用和這三十三天音曲陣無法相比!
他想起了師弟以前講過的西沙秘境中發生的事情,那時隻不過數名聚元境、引珠境的修行低微的桃花宮弟子,曾用此曲陣将數十名其他仙門的弟子從幻境中拉回。
而今布陣的女修,境界都已經集中在通脈境頂峰、天湖境入門的地步,不但人數齊全,且境界不低,更難得的是基本持平,從陣法角度看,是最佳的搭配!
其威力自然極大!
他自诩道心清明,劍心澄澈,但是仍是能感受到在這曲陣威力之下,有一種淨化之意,若是識海如水,也正在慢慢向“至清”的地步轉變。
仙門修士尚有這樣的感覺,何況困在陣中的魔後?
就在曲音傳便整個山腹的瞬間,她尖聲叫了起來。
就算被困在這裏這麽久,她也從未被真正被傷到——以玄離和玄芒的本領,隻是輔助符陣,困住她而已,大部分時間,也都是魔後在其中自己折騰。
而今傳出來的數聲尖叫凄慘而痛苦,乃至于陣外的玄芒和玄離都不由得皺緊了眉頭,仿佛有銳器在心頭狠狠地劃了數下,極是讓人心中不忍!
爲首的那個女修開口道“二位長老莫要着慌,這也很正常。魔念越重,對三十三天音曲陣反應會越發激烈,可這也說明桃花宮這套陣法對陷入陣中的人湊效了。”
玄芒忍不住贊道“原先我還不解,現在終于明白爲何桃花宮這套陣法竟有天下第一陣的美譽。”
那女修手下未停,道“其實兩位應該對這曲陣有些印象,當年暗蓬萊一戰我等還未出生,不曾親曆,但聽太上長老說過,死戰之中,這曲陣也是起到過很大作用的。”
玄芒苦笑道“那時血海滔天,混戰一團,鬼哭狼嚎,死傷慘烈,術法橫飛,天地變色,真真沒有注意到其間還有如此仙樂。”
那女修沉思了一下,道“畢竟我當時也不在場,隻是聽過太上長老說起往事,極其慘烈,大抵地獄無路,難聞天音罷。三十三天音曲陣固然強大,卻也難以淨化這世間妖魔。”
而陣中青絲蘭頭疼欲裂,越發痛苦,她捂着頭蹲在地上,兩條雪色的辮子已經因爲她劇烈的動作而散亂一地。
在她的記憶中,仿佛也隻有當年離開昆侖、卻被雲東來挖除真身根本的時候,才有過這樣痛楚的感覺。
想到這裏,青絲蘭又咬牙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撲到陣邊,手中再度凝力,如同瘋了一般攻擊起陣法來。
女修便道“再上一層吧。”
樂曲之音便再度拔高,更爲凄厲的聲音從陣中傳出。
“雲東來!雲東來——我爲何沒有早殺了你!”
“阿一啊,阿一啊……我難受……”
“阿一……救我!我疼!不,你不要來了……你小心……雲東來那個壞蛋……”
“雲東來!我一定要殺了你!我要屠滅仙門!”
玄芒并沒有想到三十三天音曲陣如此有效,以至于困于其中的魔後在樂聲起後短短這段時間便承受不住,甚至語無倫次起來。
雖然她口中仍然逞強,且對雲東來不敬,但玄芒卻在猛然間明白了,爲何雲掌門在臨行前對他說了兩句話。
這兩句話——而今看來,必定是留給魔後的。
他向前走了幾步,道“卿本靈株,奈何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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