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留的聲音與虛影,被暗紅色的小麒麟哧溜一下,就吸了進去。
壽無對着虛空停留了片刻,才緩緩回過頭,他向亂瑩這邊走來,小麒麟一下子竄到他的肩膀上,虛晃一下,便不見了。
亂瑩終于松了一口氣,兩肩微微松了下來。
隻是這也不過是一小會兒功夫。
她也向前走去,卻是微妙的擋在駱雲的身前。
她注視着壽無,手中那股積蓄的力量完全沒有放開。
她渾身都有些麻木,卻勉力表現的若無其事,嘴唇勾起的動作都是僵硬的,她道“長生?”
對面的人愣怔了一下,随即搖搖頭“叫長生,又不能真的長生。我還是叫壽無的好。”他突然明悟了亂瑩的警惕之意,便抓了抓頭發,向亂瑩身後望去,道,“它……不要緊麽?”
亂瑩此時真正是渾身都沒了力氣,雖然意識到手臂再也無需緊繃,也明白終于可以将手裏緊緊握着紅蓮隕星筆放下,可全身都不停使喚,隻僵直地轉過身,看着冰冽。
她瑩呆立在那裏。
她之前甚至不敢去看冰冽一眼。
而今終于看到了。
冰冽已經沒有了氣息。
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冰冽離去,因爲胸口太痛,因爲要擔憂的事太多,所以在斷了聯系的刹那,她甚至都沒有察覺到。
在冰冽的雙翅之下,一團亮光閃閃發光。
她知道那是冰冽留下的夜魂珠。
夜魂珠在那裏躍動,仿佛要破開冰冽的身體而出。
壽無從亂瑩身側走了過去。
還未及她反應過來,壽無手指輕彈,一滴渾圓的血珠便向冰冽彈去,正好落在雙翅之下的身體上。
一瞬間夜魂珠發出了一道紅光,爆裂開來!
紅光一下子就彌漫了冰冽的整個身軀。
壽無道“夜叉這種魔獸,我隻在傳說中聽過,如果不是冰冽孕育出了這顆珠子,我還不敢确認。”
亂瑩一眼也不敢離開地盯着冰冽。
光芒褪去,冰冽卻變得渾身血紅,兩個殘破的翅膀也仿佛融化了一般,慢慢地卷起。
“聽說夜叉會化形多次,每次化形都容易失敗而死,死了以後就會留下夜魂珠,那其實就是它的後代——或者是另一個它?因爲我沒有你這樣的幸運,能遇到一隻,所以不太敢下定論。隻知道如果有機緣,或許許多年以後會再度從夜魂珠中孵化而出——但是卻應該是從頭開始的一個懵懂幼獸了。”
壽無偏着頭問道“我覺得你可能不想要它留下後代死去,所以就出手了,你……”
亂瑩看着冰冽的身軀在劇烈的扭曲和變形,兩翼卷在一起,便成了兩條紫紅色的長長的觸須,末梢漸白如雪,尖利如刃,原先被抓爲兩截的身軀也變得幽暗深紅,上面還隐約有紫色的脈絡凸顯出來,和冰冽原先周身的紫色一模一樣。
它的兩截大闆牙也慢慢伸展開來,變得越來越尖利,支在咧開的嘴外,寒光逼人,三對眼睛也終于全都睜開,雖然看似力量還沒有完全恢複,冰冽仍是飄飄忽忽的從地上浮了起來。
它看了看亂瑩,六隻眼睛閃閃發亮,正要撲過去,卻回頭看了看壽無,仿佛不敢随意行動一般。
壽無道“我忘掉了……它之前已經化成了夜魂珠,和你斷了契約聯系,我的血給了它,便相當于結了契約……我馬上解除。”
待等亂瑩重新用血繪制符陣與冰冽結契,冰冽才歡快的叫了起來。
隻是卻不是“叽叽叽”的聲音,而是如同風聲吹過岩洞的“呼呼哧哧”聲,它的兩隻翅膀便急忙掩住了嘴,甚是沮喪。
亂瑩擦了一下眼睛,鼻子也酸酸的,苦笑道“怎麽越變越醜了。你且在這陣中調息,以後可不要犯懶了。”
臉臉就在旁邊,目睹了這一切,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直到冰冽動彈了起來,才蹦了起來,狀極歡暢。
它自己就是化形的“高手”,所以并不在意冰冽變成了什麽樣子,更不會有美醜之分,隻是難得的沒有吵鬧,而是将冰冽推進了亂瑩繪制的符陣中,蹲在旁邊守候。
亂瑩這才想起了壽無的那滴血,道“你的血……”
壽無笑道“當年我擁有的是一滴血。現在好像有些多餘了,不如給冰冽,助它一臂之力了。”
麒麟這些年都一直想要收回的一滴血,這一滴血的力量能維系數千年甚至更久,讓一個半妖之子的麒麟法相經久不散,又怎麽會是“多餘”的?
亂瑩心中極是感動,道“你……要不要緊……”
壽無道“我……”隻說了這一個字,他便臉色大變,咬牙切齒地道,“我不要緊……但是……真的要費很大的功夫了……”
亂瑩不知道是什麽情況,一顆心又被高高地吊到了嗓子眼兒,隻怕又要重演之前麒麟和他之間的争鬥,顫聲道“是麒麟?”
壽無搖頭道“不是……是……我自己法相的問題……我能行……”
話音剛落,那隻暗紅色的麒麟法相便又出現在他身後,卻不複剛吃掉大麒麟法相那種得意的模樣,而是在空中劇烈的翻滾,狀極可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麒麟的身體突然好似撕裂了一般,從法相之中生生扯出了一抹影子,又黑又長。
亂瑩凝目看去,隐隐約約看出來那好似是一隻形如巨蟒的法相。
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向外猛力向外拽着巨蟒的頭,又好像麒麟法相再不斷的吸引着這條巨蟒。
巨蟒就在麒麟周圍翻滾扭曲,帶累着這小麒麟慘嚎不已。
它絕望地看向壽無這邊,眼神中全是祈求之色。
而壽無緊閉雙眸,臉色煞白,嘴角也浸出血迹來,但是他卻完全不理會小麒麟,沒有止住這個過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一整條遠比小麒麟身軀要龐大的數十倍的巨蟒終于尾端也脫離了小麒麟,因爲有一股力量阻止它回到麒麟體内,不多時便消散的無影無蹤。
而小麒麟也虛弱地低鳴了一聲,萎靡的趴在空中,仿佛死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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