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他們的意料,也讓亂瑩心中一沉的是,先到來的竟然是一波巨大妖禽。
這一群烏泱烏泱的巨鳥幾乎數以百計,卻和别的獸群一樣,一聲鳴叫都沒有發出,無論是天空之中,還是荒地之上,隻有扇動翅膀或者奔跑的聲音——一切都在沉默之中越來越近,這一切都顯得十分詭異。
就在這群巨鳥即将飛入亂瑩張開的符陣之中時,她手中握着的紅蓮隕星筆微微閃動、蓄勢待發的時候,駱雲突然道“不要動。”
緊接着,他又道“别發出聲音,别阻攔。”
亂瑩聞言立刻收斂了周身的氣息。
白貓蹲在駱雲的肩膀上,兩隻前爪緊緊地捂着一隻烏龜。
他們飄在半空之中,猛然間一片黑影遮天蔽日地覆了過來,巨翅扇起的厲風就刮在他們周身,片片墨色的羽毛掉落了下來,被混雜的沒有規律的翅端旋風卷起,自身也成了可傷人的利器,如同從天而降的黑色利刃。
甚至還有飛得略低的猛禽就在他們中間滑翔、穿越,那銳風就更是淩厲無比。
置身于黑色的洪流之中,饒是如此,他們就好像木雕泥塑一般,巋然不動。
不到半刻,這群巨鳥終于全部從他們頭頂掠過,仿佛沒有見到他們一樣。
事情這般反常,沒有受到攻擊,亂瑩卻完全沒覺得輕松,心裏更加沒底,道“爲什麽?”
駱雲看着遠處,那道紅線比之前又推進了一些,在那道紅線後面的天地之間,又出現了一道。
他道“你看看下面。”
在鳥群過去之後,下方又奔過去一批獸群,粗略估計,也有百餘隻。
仍是無聲地奔跑。
這種模樣,就好像發出聲叫一下,都會對它們奔跑的速度有影響一般。
駱雲微微皺着眉頭,道“這是獸潮。”他再度看着那一前一後兩道紅線,道,“我想我知道獸潮的原因了。如果不是有滅頂之災,想必它們也不想離開故土。”
此時亂瑩也察覺到空氣之中的異常,她順着駱雲的視線望去,道“火?”
她話音落下,才突然意識到,“火”這個字,有多麽不尋常。
他們在找南魇天火,幾經失望。
駱雲看了一眼被仍然被天蛛晶絲網粘住的、狀況再也沒有緩和過來的壽無,低聲道“不能高興的太早。這麽多獸群舉族逃離這裏——這些蠻獸或者妖獸,按照我們這一路上交手可知它們實力相當不低,如果是尋常的災難,怎麽舍得離開本來的地盤?”
從天地之間湧起的那道紅線——到底是什麽樣的火才能具有這樣的威力,讓出生、成長在這裏的獸群畏懼、恐慌如此?
更讓他心中微感意外的是按照他以往的經驗獸潮也不應該在此時開始。
此時綿延天際的火線陸續出現了第三條、第四條,看這架勢是要将這裏的一切都化爲灰燼,蕩個幹淨,又仿佛是天地末端有個巨大的頑童在火海中嬉戲,每拍擊一下,便有一道火之波浪向四周翻湧。
自第一道紅線出現到現在,他們所在的地方,若是仔細體察,就能感受到随風飄過來的絲絲暖意。
在這冰冷的夜色中,如果不去看靜默中狂奔或者飛掠過去的禽獸群落,這暖意甚至讓人感到舒适,但想也知道,再過一段時間之後,這處地界便會成爲真正的“赤炎之地”。
駱雲苦笑了一聲“這大概是最後的希望了,隻是,也要有命才行。”
……
……
在距離赤炎之地最爲遙遠的北方,覆蓋千年白雪的山巒之中,一道青色的人影正仔細地在山道上攀行。
若是有昆侖修士見到這一幕,隻怕會大驚失色,因爲那人影剛剛從“斷刃峰”禁地的入口進入。
但此人形迹,卻不曾觸動任何禁制,因爲這本就是他設置的陣法。
就在剛才,來自三界城中傅東樓的傳音玉簡由兩位修士親自送到了他的手中,那邊的陣法已然設好,隻要他下令啓動,昆侖這端的傳送法陣便會将昆侖元宗的修士送往三界城。
雪峰之中,任何一點兒輕微的震動,都會引起積雪落下。
此時一塊側岩石壁上的積雪簌簌落在他的肩上,雲東來伸出手,輕輕地将其拂掉,繼續沿着山路向上行走。
木之極秘境的破碎開啓的那一點點天限,于世間其他修士而言,或許毫厘也要修上百年,但對他來說,已經不算什麽。
暗蓬萊的粹魔池已經足夠讓那個魔焦頭爛額——這麽多年,他既不願意提起姓名,更不願意稱呼其“魔尊”二字,便一直以“那個魔”而替代;而能将那個魔阻攔下來的,放眼天下,也隻有風蒼穹,對峙多年,身體怎會沒有傷損?怎麽也要修養十數年才能痊愈。
至于黃泉那個瘋子……他雖然無恙,可是吞吃的妖氣真是太多了……木之極秘境崩裂開來之後,竟然有一半妖氣近乎被黃泉吸納進去,這樣一來,将這些妖氣盡數化爲己用,也要耗費不少時日,不然必定後患無窮。
雲東來确定他仍然是最早的、再度碰觸到頂端的那個。
但這隻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步而已。
終于,雲東來來到了“峰頂”,實則也是“半山腰”,一陣陣地陰風從空洞的山體之中直卷上來,讓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他向東看了一眼。
顯然這個動作又讓他十分厭惡,他轉過頭,細細地打量起山體之下。
良久,他才如同閑庭信步一般,憑空輕踏而下,不多時,他便到了那鞠池水的前面。
然後他伸出雙手,微微比量了一下,正如很多年以前,那個來自駱家的、叫“駱雲”的弟子在執法堂跪在他面前做的那樣。
那時,那個孩子張開雙臂,對他說,池水還剩這麽大。
到了今日,池水仍然還是這麽大。
雲東來微微蹙起了眉頭,或許變小了些?
他突然很不喜歡這種失去了掌控的感覺,忍不住要聯想到駱雲身上,從駱雲離開這裏之後,這灘魔氣四溢的池水好似和上一次他來的時候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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