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春風道“江白,你獨身一人,自稱散修,能理解我們這二十人擔負着什麽嗎?”
江白道“我方才已經與柳掌門說過了,既然在西皇山與妖族合作,以後就不要想着能不被‘另眼看待’。您與這些修士冒着事後可能會被曲解、污蔑甚至清算的危險,我心中很是佩服。”他拱了拱手。
柳春風搖搖頭。
“江白,你小瞧我們了。”
走廊盡頭再轉角就是仙門議事的大廳,剛才能聽到妖族長老們紛紛離開的嘈雜聲,而今已經歸于安靜。
柳春風道“江白,這個選擇一旦定下,也就意味着我們同意妖族與暗蓬萊聯手,經由中間的妖族,也相當于我們同暗蓬萊達成了不言自明的協議。”
她雙眸不似剛才那般燃燒着狠戾之色,可是眼神卻隐含着另一種更深重的意味。
“我們幫助暗蓬萊解決萬妖殿這個大患,如同助虎吞狼……可狼被吞了以後,虎會不會成爲新的大患?誰也不知道。”柳春風低沉地道,“江白,我們會不會成爲天下的罪人?”
江白心中震動。
柳春風搖頭道“我不知道。”
她沒有等江白的回答,而是轉身道“走吧。”說罷向議事大廳走去,背影也莫名地帶了一股孤絕的意味。
……
……
柳春風雖然對未來并不确定,甚至有極深的隐憂,可對現狀卻無比了解。
比起之後的“虎”,現在的“狼”若是不除才真是就在眼前一天天坐大的威脅。
因此柳春風直接發了話,對于妖族的任何決定,仙門不參與。
這個意思,也就是不支持,亦不反對。
看似與暗蓬萊沒有任何關聯,但是這裏的修士又豈會不知道其中的“不可說”之處?
隻是柳春風極其強橫,話放的也極其狠戾——不允許有人反對,更不許此時退出。
“當初來到西皇山,與妖族聯席而議,并肩而戰,早就沒了退路。誰也别想這會兒還能抽身,晚了!心裏萌生退意的,給我放明白點兒!你此時就算是能離開這裏回到仙門,在妖域之中呆了這麽多年你都做了什麽?能說得清嗎?現在隻能孤注一擲,遏制麟台山,立下奇功!”
而就在柳春風表明态度之後,亂瑩便被西皇山請上了山。
妖族與魔族之間的商談仙門不參與,駱雲徑直去見了柳春風等人。
柳春風上一次見到駱雲,還是在昆侖元宗的仙盟會上。
而今再見,駱雲已經不再是那個當着衆仙門掌門的面爲自己辯解的無名弟子了。
他是昆侖元宗中最年輕的一位長老。
在場的修士中也隻有柳春風才知道,他早已跨入紫宙境,而且看起來修爲越發深厚,無可揣度。
雖然駱雲沒有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出面,但柳春風也能猜出來,這次聯盟,駱雲在其間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她歎了口氣,道“西沙秘境中你還因爲那位魔族女子和妖族少主受過牽連,卻不想成了今日的契機。”
駱雲笑道“可見萬事有前緣。當年柳掌門爲我請南蓮上人關照的恩情,我記在心上,一直想要什麽時候再見柳掌門緻謝,沒想到在這裏再度相遇。”
他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拱手拜道“多謝柳掌門。”
柳春風知道,他這哪裏是在拜當年請南蓮替他療傷的好意,他實在是在拜她松了手、開了口,默許了妖族與魔族的聯合。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柳春風道,“虛與委蛇的話就不用說了,其中你的作用至關重要,三族在西皇山聯手應對麟台山……你爲何要促成這件事?”
駱雲道“既然柳掌門問我,我也不瞞您,我願意當着所有人的面說。”
柳春風一愣,道“你不怕……”
“我怕什麽?”駱雲微微一笑,“比起仍在仙門中安逸修行的人,您與其他各位修士在此奮戰,我無可猜疑,更不需防備。”
乍然見到駱雲,最激動的反而是司馬雙桃。
旁邊還有許多人在,她心中有許多事情要問,卻隻得按奈住心事,隻站在柳春風身後,頻頻望向駱雲。
駱雲見她雙眸微微泛紅,隐隐還含有水光,在樓船秘境門口她的那番提醒好似就在昨天,流年易逝,此時司馬雙桃不是那個豎着雙鬟的天真少女,心中也頗爲感慨。
他轉過頭去,又見江長老就在不遠處負手而立。
因江長老身份特殊,他也不好叫破,隻微微颔首示意後,便轉向了昆侖元宗中早已聞知大名卻一直沒有見過的北地星曜。
他是如此,卻不知成子星等十一人也是早就知道了他的名字。
宗門大比之中再度爲昆侖赢得“元宗”之名的、排在第一個的名字,他們從悟世玄碑之中出來以後,就看到了。
而更讓他們印象深刻的是,這個駱雲沒有進入悟世玄碑,而是在占據了長老堂一席之位以後,跟随傅峰主南下,很長時間都杳無音信。
駱雲的目光沒有停駐很久,而是又看向在場的其他修士——也就是其他仙門的天下行走,都一一颔首示意以後,才道“而今妖族與魔族來使正在商定結盟的具體事宜,仙門決定不幹涉,無論是柳掌門,還是各位,恐怕心中都異常沉重,而今我到了這裏,雖然是個人所爲,可是願意以昆侖元宗長老的身份,與柳掌門共同承擔未來可能會産生的最壞後果和最嚴厲的責罰。”
且不說其他人,成子星等人是最爲震驚的。
駱雲既然當場亮明了長老身份,那麽比起北地星曜參合進三族聯合這件事,性質更爲嚴重!
因爲從某種程度上,昆侖元宗的長老代表了昆侖的意志。可他又明明白白的說是“個人所爲”……也就是說,他來到這裏,昆侖元宗不知情!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在衆人的沉默與暗自震驚中,柳春風道“多謝。”
駱雲道“多年前,我曾去過暗蓬萊。就在來西皇山之前,我從三界洲跨海再度去了暗蓬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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