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雲一行從南部密林的東岸登上陸地,耗費了不少時日才到了西皇山。
期間他們曾遠遠地望到麟台山,那上面重新聳立着一幢極高的高塔,如同穿入雲間的巨針,在紫氣彌漫中若隐若現。
雖然令狐籌作爲天箓門中的天下行走,十分想要到近前去一探天地化魔禁術的究竟,可考慮再三,壽無和亂瑩還是決定先去往西皇山将大事定下來。
這件大事,自然就是亂瑩作爲魔族的聖女将代表魔尊和暗蓬萊,向西皇山表示願意聯手應對麟台山的誠意。
他們這人妖魔獸混雜的一行人,越靠近西皇山,其實就越發擔心。
雖然此行是要訂立妖族與魔族之間的盟約,但能否事成,仙門的态度至關重要,或者說,在西皇山的修士是何态度,非常重要。
駱雲他們的憂慮不無道理。
當他們站在西皇山下的時候,一度劍拔弩張。
雖然壽無已經是西皇山承認的妖族少主,可此時早已不是當年黃泉那樣隻他一個妖祖做主、說一不二的時候了。
十三天隼王與妖族長老們,内心是有顧慮的。
柳春風爲代表的仙門修士雖然隻占二十一席,可是也是西皇山不想得罪更不想失去的力量。
一方面是因爲妖族在存亡危急的時候不想得罪仙門修士,另一方面,這許多年中,柳春風爲首的修士與他們并肩而戰,雖然不好說是否有些許情義在其中,但的确和以往人族和妖族相處的樣子不同。
爲了初來乍到的魔族,而去得罪已經爲妖族出了很多力的仙門,這不劃算。
因此,壽無被迎入西皇山許久,亂瑩卻仍未能進。
駱雲則站在亂瑩身邊,他這時才明白爲何魔尊隻派了亂瑩一人作爲盟使,如果像之前那樣帶着魔君和随從,隻怕會讓西皇山的仙門修士立時動手。
他之所以沒有跟着壽無一起上去,也是怕這邊會突然出事,有他這個人修在場,或許會好一些。
除了仙門,就算是妖族,對于這個出現在西皇山下的魔族聖女,也沒有太大的好感。望向亂瑩的目光都含着一股戒備之意。
天光暗轉,這一等,便是數個時辰。
亂瑩就算是再沉着,眉間也難免蹙起。
駱雲溫聲道“不要急。你要明白,在這裏的仙門修士,與妖族聯手,已經是冒了極大的風險,而今若要讓他們接受妖族與暗蓬萊合作,也就意味着他們間接也與你們形成了合作關系。有反對、顧慮都是難免的。”
亂瑩點點頭,雙眉舒展開來,道“那就再等等吧。”她唇角微微彎起,“反正急也沒用,決定權并不在吾的手上。”
隻是鈴铛卻不懂他們的苦惱,她一直以來生活在三界城,自從踏入南部密林之後,這天然而來的天地元氣雖然不能再對她的修行有多少助益,可是妖族在這種環境中卻是最舒适的。
而西皇山既然是天隼一族一直以來的根基,天地元氣極其充裕和澄澈,鈴铛幹脆化成了原本的形狀——一隻雪白的貓,趴在玄武的腦袋上。
玄武嘴上嘟嘟囔囔地十分嫌棄,臉上卻也露出十分歡暢的笑意來,雙手扶着鈴铛,在樹林中跑跳穿行。
不多時,又掉了個兒,換成白貓腦袋上趴了一隻小小的烏龜,在林間縱躍攀爬。
看見這一幕,亂瑩也忍不住笑道“這是玄武?”
駱雲道“他……嗯……不知道怎麽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可能和他修爲倒退有關。”
雖然玄武将他們吞入腹中,可是其實這也不過是個“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的倒黴蛋,加之駱雲覺得那手段殘酷、冷漠無情的白衣修士極有可能是他老祖宗駱天涯,所以對玄武便有了些同情之意,平時也很是縱容。
這會兒鈴铛正頂着玄武跑過來,蹲在二人腳下,仰頭道“怎麽還不能上山?”
亂瑩也蹲下來,道“說不定最後還是沒法上山。不過你是妖族,肯定還是能上去的。”
她看見玄武趴在上面,因爲怕被颠下去,蛇身的那一邊還卷起來,松松地繞着白貓的脖子圍了一圈兒,就跟一根小缰繩似的,忍不住笑起來,伸出手指正要戳烏龜殼,就聽旁邊一個聲音道“鈴铛?”
一個黑影如同一道黑色的疾風卷了過來,還沒到近前,就被駱雲伸出手制住,卻是一個黑衣青年。
他脖頸上卡着駱雲的手,又因爲來勢甚猛,沒想過會被突然這樣掐住,脖子差點折了,臉上一片血紅。
“黑烈?”駱雲有點兒吃驚,松開手道,“你們來了這裏?”
“是恩人?”黑衣青年瞪大了眼睛,急吼吼地道,“容小的過會兒再給恩人請安。鈴铛!你快過來!離那個魔女遠點兒!”
貓妖族群中,當年曾經有大批貓妖化魔,給整個族群都帶來了噩夢一般的災難,所以他們對魔族尤其懼怕和忌憚。
“嗯?”亂瑩看着黑烈,突然彎腰将鈴铛抱了起來,攬在臂彎裏,道,“你是哪個?”
她周身氣勢突然變得淩厲,黑烈這才意識到剛才他的舉動似乎很危險——如果不是恩人攔住了他,真的撲到這魔女身前,說不定現在會很慘……
黑烈下意識地往駱雲身後躲了躲,道“鈴铛,祖爺爺很想你。祖爺爺差點死在麟台山的大亂中,魔族多可怕……你又不是不知道!快過來,跟我去見祖爺爺。”
鈴铛突然咪咪叫了幾聲,便将頭埋在亂瑩胳膊裏。
她方才還跟亂瑩說話來着,這會兒卻一言不發,駱雲有些奇怪,亂瑩卻道“她現在不想理你們。”
“你……”黑烈跺腳道,“你不認族親,反而與魔族爲伴!我們難得都好好地在這裏團聚,你……你是不是被這魔女從三界城抓來的?”
白光一閃,玄武從鈴铛頭上躍下,化作一張嫌棄臉的小童,語氣十分尖刻地道“你煩不煩啊,她不願意跟你相認,還不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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