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天魔君就站在不遠處的陰影之中,褐紅的山岩将他瘦削的随風輕蕩的黑色長袍遮住。
雖然這魔嬰看起來還算可口,可是他既然有言在先,便還是饒過他好了,不然長此下去,他怕是沒有手下替他做事了。
他張開五根如同白骨般枯瘦的手指,要将這魔将的魔嬰吸回,心裏則想着還需要再找個魔軀。
就在這一瞬間,粹魔池處突然探出了數條紫黑色的觸手。
咻!
那魔嬰短促地尖叫了一聲,便被觸手一把攥取!
細看上去,那些紫黑色的觸手原本是魔氣凝結而成,此時卷到了東西,便飛速地向粹魔池退去。
一道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輕薄氣刃飛旋而來,刹那間将觸手切斷。
那魔嬰便掉落了下來。
可是顯然不是剛從魔軀中剝離出來的狀态。
那魔嬰變得隻有一小團大小,如同在進入魔嬰期之前的魔核狀态一般,而且顔色暗淡,近乎透明,其中蘊含的魂魄也隻剩下一點點了。
一個身影從天而降。
發絲飛揚,裙裾飄舞,随着她的到來這裏也飄來一陣蘭香。
随着魔後的降臨,魂天魔君悄無聲息地又向山岩更遠處躲去。
而剛被魔後切斷的觸手似是極爲畏懼,甚至擺出了一種臣服的姿态,如同毒蛇快速縮回毒芯一般,“吸溜”一下,那些觸手便全都回到了粹魔池中。
那些斷掉的觸手,則落地便化爲了一團紫色霧氣,風一吹來,便飄散而去。
魔後彎下腰,伸手将那虛的都快看不見了的魔嬰拿到了手裏。
不多時,魔嬰便消失在她的手裏。
魔後皺起了眉頭。
魔嬰的魂魄和蘊含的魔氣,都被那觸手接觸到的瞬間吸取了過去。
雖然如此,她還是能清楚的判斷出來,魔氣不過像是回歸本源那般,粹魔池真正想要的,是魂魄之力……
她轉頭望向山岩的方向,道:“魂天魔君。”
魂天魔君瑟縮了一下,眼眸中流露出了一股夾雜着懼意和不服氣,卻還是從山岩之後的陰影中走了出來,躬身低聲道:“在。”
“你擅長攝魂之術。”魔後道,“你猜猜看,這是什麽。”
魂天魔君道:“屬下不知。”
魔後道:“所以才叫你猜猜看,如果你知道了,還猜什麽。”
魂天魔君道:“在魔尊大人下令封閉粹魔池之前,屬下也來過這裏——”
魔後輕哂了一下,稚嫩嬌柔的聲音卻透着一股無情的冷意。
魂天魔君渾身一抖,道:“後來也試圖偷偷來過這裏,隻是聖女常在此地駐守,之後更是施展陣法将此地的七柄巨劍煉制成守護粹魔池的助力,屬下幾次嘗試,均被劍意所攔阻,不得而入。許多年前靠近的那次,卻不曾見到粹魔池像今天這樣……”他慢慢吞吞地道,“吞噬魂魄。”
魔後一邊聽着他的話,一邊心不在焉地将腦後的一條發辮繞到了前面,編織起來。
“十數天前,屬下感到這裏有異動,觀察數日,才發現聖女留下來的陣法光是應對粹魔池的異變已經十分艱難,這才想要再度來試試。”
駱雲當年闖島的時候,魂天魔君因爲不顧魔後命令,與邪光魔君同時動手,被魔後小小懲戒了一下。
那一彈指,對于魔後來說不算什麽,可是魂天魔君卻受創不輕,修爲也停滞了許久,他也不是一天兩天對封禁粹魔池有所不滿了,而今是他接近這裏的良機。
隻是他沒有想到魔後一直在上面看着他。
更沒有想到,粹魔池——好像比他想的要可怕。
魔後這會兒編好了一條辮子,歪着頭,道:“本後準你靠近。”她伸出了手,指向粹魔池那邊,道,“走過去。”
魂天魔君的腳便如同粘在了地上。
他不是挪不動,而是不想挪。
他豈會不知道,剛才他命令手下的魔将以作試探之用,而今他在魔後面前充當的也是一樣的角色。
唯一不同的就是,那魔将是被魔後殺死以後魔嬰被粹魔池吞噬了八九成,而他還是活着的。
現在魔後想要看粹魔池對活着的魔族是否有效。
“過去。”魔後的聲音變得冷冽起來。
魂天魔君咬咬牙,突然跪了下來,道:“求魔後饒過屬下……”
魔後并沒有看着他。
稚嫩如少女的臉龐上,一雙澄澈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粹魔池的方向。
她道:“本後今天心情不好,你不去就是抗命,本後不介意現在就将你殺死。你如果乖乖的自己走過去,本後保你性命。”
魂天魔君心中越發絕望!
若是像之前那個魔将一樣,被吸取大部分魂魄,就算是留有命在,那又有什麽用?
可是他也不敢反抗……當年他被魔後伸手彈了一下,而今想起來胸口仍然有一種被巨大力量碾過的痛楚。
那不過是一彈指,魔後說殺死他,絕不是說笑的。
“本後有些不耐煩了。”魔後道,“你吞噬了那麽多魂魄,莫要在此拖拖拉拉。”
每一條魂魄,都意味着魂天魔君的修爲,他沒有辦法,硬着頭皮向粹魔池方向走去。
他原本身着長袍,身型又枯瘦無比,往往給人一種詭異、捉摸不定的感覺,而今他步履沉重緩慢,便顯得有幾分滑稽。
魂天魔君知道魔後就在身後盯着他。
甚至他鼻端還能嗅到在這暗蓬萊中隻有魔後在場才能散發出的香氣。
他走的越來越近,就在刹那間,香氣突然消失了。
粹魔池之中猛然沖出了十數道魔氣觸手,飛速地靠近了他的身體。
在魂天魔君下意識地向前走了一步之後,來自粹魔池的魔氣觸手也碰觸到了他。
魔氣撲面而來,一股狂猛、充盈、讓他無比愉悅的力量猛地灌注到他的軀體之中。
此情此景,魂天魔君暢想過無數次。
如果他能親臨粹魔池旁邊,吸納着濃郁而精純的魔氣,境界的變化怕不是會一日千裏?
他的身體此刻所感受到的,沒錯,就是這股無法抗拒的吸引力,仿佛在邀請他共赴一場饕餮盛宴,投身其中,盡情吸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