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碎屑沾衣。
沾衣卻不是欲濕的杏花雨。
沾到法袍之上,頓時灼燒出一朵朵焦灼的痕迹。
很快的,被灼燒成灰的衣料随着劍意卷起的烈風被吹散,傅東樓身上的法袍便出現了一個個孔洞,孔洞又連成了片,千瘡百孔變成了衣不蔽體,金光就直接打在了他的身體上。
傅東樓就連眉毛都沒動一下,仿佛這些散碎雷光不是吹來的金葛草的花絮。
席飛墨此時就在他身後,散雷被傅東樓擋去了一大半,便沒有那麽狼狽。
他也不會在一個前輩大能面前争什麽顔面,而且他是符師,不是體修劍修,法袍若是破了,他那小身闆可受不了這些雷光。
這條在劫雷之中冒險打通的通道,不多時便到了盡頭。
傅東樓的劍意卻再也無法前進一點!
席飛墨也在後面極爲心驚。
因爲就在這個過程中,玄武蛇身還在不停的翻滾,尤其是嘴巴,大概是吞了雷也知道不好受,幸而這裏好比一個大山洞,他和傅東樓都是淩空而行,否則還不被摔的七葷八素?
此時,他眼看着劫雷即将全部擠過那道屏障,可想而知,若是劫雷進入之後,瘴氣的那一層“膜”就會再度合攏!
傅東樓猛喝一聲,雙手并攏一處,兩根食指骈起,直接向前化身爲一道疾光——更像是一道長劍。
人劍合一。
雖然知道傅東樓境界已到了星海境大圓滿,可席飛墨仍然沒有過什麽精确的認知,而今殘餘的劍意從他身邊掠過,他才感到了一股雄渾凜然的力量,如同一片汪洋,如同連綿巍峨群山!
這力量猛然伴随着已經快全部沒入的劫雷一起重重擊在屏障之上。
刹那間,席飛墨清楚地看到了傅東樓被彈了出來,而受到他人劍合一一擊的屏障那邊影影綽綽似有什麽站立在對面——他再不猶豫,飛身上前,畫筆爲符,在瞬間也拍了過去。
符陣的光紋流動,那是另一種對屏障的破壞與銷蝕之力。
然後席飛墨便感到腰後被提了起來,帶着向前方沖過去!
是傅東樓!
這一點機會轉瞬即逝,傅東樓直接将手臂伸到瘴氣之中,此時瘴氣中仍有劫雷餘威,電光閃閃,他卻渾然不在乎,一道道劍意透指而出,擴大着屏障上的裂隙,而另一隻手卻将席飛墨猛力地塞了進去。
就在傅東樓即将力竭之時,突然感到了對面一股熟悉的劍意也傳了過來。
傲然,凜冽。
這是玄離的劍意。
“告訴他們,我在出口迎接他們出秘境。”
傅東樓臉上露出喜色,低語一句之後,猛然發力!
席飛墨整個人就如同球一樣從一個薄弱到透明的地方直接穿了過去,那種薄霧的感覺就如同一床濕乎乎、黏答答、沉重無比的棉被直接捂在了他的臉上,他的口鼻之上!
然後便是“啵”的一聲輕響。
與此同時,屏障之外的傅東樓也被再度修複的瘴氣猛然彈了出去。
傅東樓接連滾了幾個跟頭。
一滴血從他口鼻中滴下,而他的左手更是傷痕累累,血流不止。
他臉色微微有些發青,他知道這是玄武蛇身口中的瘴氣到底還是被他在剛才吸入了一部分,且經由左臂浸透了一些,對他有些影響。
可是他卻極爲高興。
他賭對了。
在蛇頭這邊的,真的是玄離。
那麽他拼盡全力将這上古神獸這口中的秘境借助天道劫雷的力量打開一絲縫隙,将席飛墨送了進去,是值得的。
他笑了幾聲,搖搖晃晃地向外飄去,卻見前方巨蛇的嘴巴也緩緩地合攏。
傅東樓臉色原本就青,這會兒更是濃翠欲滴。
“不會吧?”
傅東樓看着緊緊閉合的蛇嘴,将最後一線天光也隔絕在外,道:“喂……我就這麽倒黴嗎?”
傻了才會覺得這裏是個好地方。
一旦閉合,玄武蛇口中的瘴氣便無處消散,就算是傅東樓待的地方再靠外面,早晚也會飄過來。
最關鍵的是,這條蛇一直在動,這讓傅東樓無法有片刻安座靜心療傷驅毒。
他掏出一個玉瓶,吞了一粒丹藥之後,突然再度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
他的血正滴滴答答地流到了巨蛇的口中。
從瘴氣深處,有一條長長的血練般的東西靜悄悄地伸了出來。
那是玄武的蛇信。
也不知道有多少年前開始,玄武便不再吃活物,一直靠吸取山川草木之氣和天地之前的元氣來修行。
而今一股血的鮮美味道正在它口中蔓延。
雖然隻有數滴,可是星海境大圓滿的修士之血,怎麽說也比凡人或者不入流的野獸要強上千萬倍。
香氣勾起了玄武遠古之時的回憶,那時他曾經自由自在,在靈氣充裕的世界中穿行,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曾經上午藏身在北極靈脈洞窟中消暑,下午便盤踞于南方連綿的靈脈山上。
回憶突然到了一個十分不愉快的地方,玄武口中的蛇信停滞了一下,若不是天地大變,它何至于要食用血肉?
隻是……那也着實有着讓人欲罷不能的鮮美。
想到這裏,那蛇信再也不能忍受,更沒有猶豫,向着香味之源卷了過來。
……
……
席飛墨跟在劫雷的後頭,被生生塞進了秘境。
迎接他的是數道劍光!
隻是他的身體又不是劫雷做的,如此進入秘境,對他身體耗損也極巨,更關鍵的是蛇口之中作爲秘境屏障的、千萬年積累的瘴氣有多大的毒性他都顧不上了,因爲這片瘴氣實在是腥臭無比!
他這會兒仍是頭暈目眩,更無力抵抗,他“哇”的一聲就吐了。
劍光将從秘境入口處湧進來的劫雷也如同傅東樓那般切削的七零八落,雖然沒有傅東樓那般像切刨冰那般均勻,可也讓劫雷威力大減。
待等玄離将這些雷光一一吸納到身體之中,席飛墨也恢複如常。
他這才看到玄離身側還站着駱雲。
而駱雲的身邊站着一個紅發的青年,身材魁梧,手中握着兩根藤條,背後背着一個碩大的葫蘆。
席飛墨目光猛地犀利起來。
“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