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無正在舉起葫蘆飲酒,突然鼻子一癢,打了一個噴嚏,猛地噴出了一團酒霧,酒香撲鼻。
他嘟囔着将幾乎有他半人高的葫蘆背在身後,道:“誰在說我壞話?”
玄離揮劍斬開攔在前面的一叢灌木,道:“可惜了一口好酒。”
壽無咧嘴笑道:“無妨,還多着呢!以前和駱雲在西沙秘境的時候,其中一個島上全是鬼哭根,那次真是把我餓的不行,卻什麽都吃不到嘴裏,所以後來幹脆想了這麽個法子,釀成酒就好很多了。”
當初黃泉大鬧西沙秘境,最後将壽無帶走,那時駱雲便隐隐覺得壽無不是無緣無故嗜吃野果,大概當初還是想用果實裏面蘊含的木歲之氣來壓制血沸之咒。
而今壽無雖然不吃果子了,可那葫蘆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不但自身木歲之氣充沛,而且還會自動吸納周邊的山川草木的天地靈氣,他也說過壓根就沒有什麽釀酒的法子,隻要是遇到能吃的果子便丢到葫蘆裏,這麽多年,也不知道裏面有多少奇珍異果的精華化爲濃郁酒漿,其效用遠比直接吃掉幾個果子更爲強大。
駱雲看他一飲便是一大口,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他的血沸之咒從來沒有徹底消除過,甚至有可能更爲嚴重了。
壽無卻渾不在意地擦了擦嘴,接着向前奔去。
他們三個人落下的地方連路都沒有,隻有密密麻麻、深深淺淺的綠意,高高矮矮、重重疊疊的叢林,連天的翠色裏分不清方向,就算是騰空而起,也望不到蒼莽林海哪裏是盡頭。
還容易被雷劈。
劫雷劈下,有這麽多高樹阻擋,就可以從容許多地去應對。
所以駱雲三人果斷地選擇了在樹下穿行。
原本就在類似的密林中長大的壽無手執兩根長藤,如同大猴子一般向前探着路,駱雲則與玄離斷後,同時也從後面保護壽無的安全。
因爲這密林之中還有高階的野獸潛伏。
看着壽無一頭紅發如同火焰一般在前面閃耀,玄離道:“他的情況,并不比我當初好多少。”
駱雲心中難過,道:“大概是因爲我境界尚低,内宇界很難探視到他……”
“這也難怪,你的這位朋友……說是集天地造化也罷,或是受盡災厄也罷,都已經脫離了你我能理解的範圍了。”玄離道,“他身上木歲之氣和妖氣的平衡一旦被打破,會很不妙。妖氣一般而言,多是強橫霸道,所以你看他并未以木歲之氣來修行什麽更具攻擊性的法門,而是以天然和緩爲主,大概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駱雲黯然道:“我不知道該怎樣幫他。”
玄離倒比他看得更通透些,道:“或許因爲我與這位少主原本就不熟識,所以能輕松看待。如果他自己都不知道下面的路該怎麽走,你又如何幫他?這個世上,沒有人能替他人做抉擇。”他頓了頓,道,“剛才我就想跟你說,紫宙之境能操控星脈雖然已經不是秘密,可最初的時候無論是掌門還是風前輩,都沒有透出過一星半點,因爲強大如他們,也知道這是被所有修士忌諱的事,你以後更要謹慎使用。”
駱雲知道玄離師兄在擔心什麽,點頭道:“其實……在硬拗師兄的星脈的時候,我已經接受過無數次天道示警。”他看着從密林上方透出來的如同碎鏡般的天空,道,“我從來沒覺得修行是逆天而行,相反,我覺得天地厚德,一直都留有一線機遇等着我們去尋找發現,可是……就在那個時候,我是真能察覺到天道之怒。這樣的事,我也不會再做第二次了。”
他無法想象再有一次,會變成什麽樣。
“師兄現在如何了?”
“嗯,還不錯。”玄離摸摸下巴上的胡子茬兒,笑起來,“雖然這雷劫真是讓人遍體生痛,但總歸還是活着好啊。”
話音剛落,他們頭頂上便有一棵巨樹随着雷聲而倒,駱雲與玄離閃身避開,卻是齊齊使出劍法向上方的劫雷攪纏而去,細看之下,玄離的略快,駱雲的劍招則略慢,仿佛在跟着玄離習學一般。
而與此同時壽無已經飛身而至,一藤條就将這雙人合抱都抱不過來的斷木抽向了旁邊,卻不曾落空,而是砸中了一隻通體碧綠、潛伏于旁邊的巨獸!
那巨獸身量有小山丘般大小,慘嚎一聲,卻不甘就此敗退,巨掌将斷木扒拉到一旁,縱躍撲向壽無,口中噴出一團碧瑩瑩的火焰。
而壽無的身形卻比它還要靈動,瞬時間從火焰噴射的地方消失,卻是淩空躍起,一下子跳在了那巨獸的背上,一拳便打在了獸首之上,頓時一陣令人牙酸的骨裂之聲傳了出來。
那巨獸并沒有被這一拳擊倒,它這麽一吃痛,頓時在地上翻滾起來,它身軀如此龐大,若是帶着壽無翻幾圈兒,說不定就能把壽無擀成一張面皮兒。
壽無在被壓在地上的瞬間就地向側邊跳開,可手中的地玄藤不知何時卻系在了那巨獸的脖頸之上。
“啊——”他猛地一聲怒嘯,竟然将那巨獸用地玄藤直接掄了起來,“砰”地一下便甩到旁邊的大樹之上。
“咔咔咔”的一陣響動,大樹的樹幹直接折斷!而那巨獸的肋骨也斷了樹根!
而下一刻壽無再度拎起地玄藤,繼續将巨獸毫無章法和目的的亂甩一氣,山林震動,周邊的樹不是斷裂,就是枝葉被震得簌簌而落,地面也發出一陣陣的悶響。
駱雲和玄離剛勉力解決了這一次的天道雷罰,看着眼前的一幕,俱是目瞪口呆。
玄離連周身剛剛沐浴過劫雷的、千刀萬剮般的痛楚都忘了。
若不是黃泉在法相大典上說過的那些話,玄離絕對會認爲眼前的壽無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妖!
哪怕是這世間最強大的體修,也不會有這等蠻力。
就算是與其他妖族相比,壽無的力量也絕對是個中翹楚。
此時那隻巨獸隻剩了外面的一張皮還是完整的了,内裏的骨頭早已寸寸碎裂。